在乌云书店呆了些许日子了，虽然慢慢开始习惯了，可是还是心存顾虑，我从纳波小姐的话语里听过了那个叫戈者的女人的名字。但是不曾与她见面，我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渴望，这或许是我的可悲之处。
  “你在想些什么呢，道夕。”
  睡在上铺的纳波小姐疲惫不堪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现在正值上午七点，再过半个小时书店就要开门了，听纳波小姐说，今天戈者小姐会回来，因此要安排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谈。
  “我在想，会不会被同意在这里住下呢？”
  早晨的朦胧白雾还在空气中漂浮，冬天的寒冷还没有散去，街上有ch国国籍人已经准备好过“春节”了，虽然七点，但是十分热闹。
  我想起自己的姐姐，想起维莉姐姐每天早上带着我在健身房里锻炼格斗技巧的日子，现在一看，居然都是成泡汤的幻影，胸口居然还是会很痛。
  今天是呆在这里的第五天，渐渐开始习惯这样悠闲的生活了，虽然和我意向的完全不一样。我梦想的生活，并不是平平庸庸地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事实上，我更希望能改变人造人在人类中的地位。可是现在，我终于是明白了，我不是人造人……虽然内心有些如释重负，但是又从何处寻找认同感呢？
  我们都以为，事情的变化迟早会来，但是没有想过事情的变化就是明天，所以我们就算做好了万分的准备，在真相面前，我们的准备和安心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想起来，当初在sk国的战场上，一次侦查任务……”纳波小姐撑着自己的身体，看着窗外，“我的一个队友在雪地里举着望远镜侦查，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伸出手去碰他，结果刚刚碰到他，才发现他已经被冻死了。”
  “活生生被冻死吗？”
  纳波小姐冷笑一声:“是啊，他一直说为了自己的国家，因此在前线分秒不离，直到死亡也是如此……因为他是外籍军人，所以没有保暖的衣服，我也一样，只有两件薄得出奇的衣服，他还把自己的衣服披到我身上，他说队长，您别冷着了。”
  “联合会和calvinism的军事实力根本就不成正比……”
  我笑了笑，我知道纳波小姐曾经是calvinism的一员，因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穿上自己的衣服，洗漱完了之后，便提前出去了，徒留纳波小姐一人在卧室里。
  早晨的咖啡厅，支马小姐已经到了，她看我来了，微笑着给我打招呼，我也点点头回应她。我拿起桌子边的水壶，给橱窗里的花朵浇水。
  “要好好打扫哦，卜池小姐今天就要回来了。”
  我点点头，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咖啡豆的香气窜入我的鼻子，混杂在冷空气中，让我精神不少，闻到咖啡的香味，就不得不让我想起忤忒姐每天早上最喜欢喝的黑咖啡……突然眼前变得渐渐湿润了，一滴泪水从眼角滴落在花朵的土壤里，和着浇灌花朵的水珠，再也找不到了。找不到也好，我更不希望让支马小姐看见我脆弱的模样。
  我正发呆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群衣着打扮十分潮流的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读书的人，但是我知道人不能只看表象……毕竟，每个人都有爱上儒雅的权利，我也只是把这种猜想压在了心底。回头看向支马小姐，支马小姐的脸上流露出了掩藏不住的厌恶。
  “道夕，你过来一下？”支马小姐站在吧台后面说道，我连忙回答了一句“好的，马上来。”然后放下浇灌花朵的喷洒器，擦干净双手，向吧台走去。
  走过那群男子的身边的时候，我感到手腕被用力地扯了一下，然后被拉到了那群男子中间。
  “诶……怎么了……”我还一脸不知所然。
  “喂!你们有钱招新店员，就没钱上税吗？!”
  上税？
  那个带头的人说道，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支马，支马摇摇头，然后丝毫不害怕地反驳:“我们早就上缴这个月的税了，你们就少在哪里得寸进尺了!别以为这里治安管理差就可以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那个男的气急败坏，把我一拳抡倒在地上，虽然不痛不痒的，但是我选择躺在地上看他们的行为举止……说不定会收获其他的东西。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一脚踢翻书架，新书全数的开始倾倒，书架也一个一个被踢翻在地上，这群人一边大吼大叫地破口大骂，一边又肆意攻击顾客。
  “吵死了……大早上的……”
  白色头发穿着睡衣的漂亮女子从内屋里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四周散落的书，看着倒在地上的我，然后打了个哈欠，走在了那群人的身后。
  她走在带头的人的身后，带头的看见了她，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她冷笑一声，双手插在裤包里，然后把那个人打出的一拳一把抓住，一个回身踢，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个人的右手被活生生掰了下来，血肉还黏在一起，血液射在洁白的墙壁上，像是盛开的牡丹，那个人痛苦地怒吼着，接着，纳波小姐直接踩在了他的脚上，身体向后一倾，举起拳头，直接打在了那个男人的脸上，那个男人被这一拳打得七窍流血，很快被纳波小姐当做废物一样丢了出来。
  其他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脸恐惧得看着纳波小姐。
  “我说啊……其实我一直相信暴力是一种艺术……”纳波转过头，对我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和她的距离感。
  她走进书堆里，硬生生把那群砸场子的小混混一个一个扔了出来。
  “滚吧。”
  她眼里充满了鄙夷。那群小混混手足完好的便跑走了，而那个断了手的家伙还在地上抽搐着，一边抽搐，一边痛苦地呻吟。很快，之前逃走的人之中的一个人回到了书店，把那个人和他的手给拖走了。
  留下了一片狼藉。
  “道夕，麻烦你收拾一下咯，哦……对了，检查一下顾客有没有受伤，我换了衣服就准备去接戈者的飞机了，麻烦你了。”
  我跌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并不是那么惊慌失措，只是感觉内心有些空荡荡的。
  我抬头看着天花板，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眼睛失神了哦，道夕。”
  “啊……我知道……”
  “你在想什么呢？”
  “嗯……没什么。”
  “绝对有什么吧!”支马小姐说得十分的坚定。
  “因为……啊，果然还是没什么……毕竟习惯就好了……”
  暴力怎么可能会是艺术？果然我还是太相信纳波小姐了吗？或者说，她也许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残暴份子？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更何况她曾经是军人。
  纳波小姐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从里屋走了出来。我站起身，找到了她的面前，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敢于说出那句话。
  “暴力……不是艺术……”
  “哈？”纳波小姐先是一怔，随后便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我说过吧……不对，我好像没说过？”
  “什么……”
  “我们两个真的有误会。”
  “这能有什么误会……”我攥紧了拳头，丝毫对于这些事情十分的敏感，虽然就算给别人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如果只是默许这种残忍的事实，那么我就是罪人……因此我才要浪费这时间来反驳纳波小姐，也是为了坚定我的立场。
  纳波小姐温柔的微笑，与我对她的印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拍着我的肩膀，然后走到了我的耳边:“暴力确实是艺术，不是吗？弱智用暴力反抗着灰暗的秩序，强者用暴力……”
  “强者用暴力来支配我们这类凡人？”
  “强者应该用暴力保护弱者。”她背上自己的单肩包，对我挥了挥手，于是很快离开了。
  我走到暑假中间，开始吧地上的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把倒在地上的书柜扶起来，支马小姐也走上来，安慰那些受到伤害的客人。
  收拾完书本，把墙壁上的血渍一点一点擦干净……浓郁的血腥味刺鼻不堪，让我十分反胃。不仅如此，我的脑袋也因为这件事情有些昏沉，看着这幅模样的我，支马小姐热心地扶起我。
  “纳波说话总是那么不明不白的……其实她是一个厌战厌恶暴力的人啦……”支马小姐低着头，保持着那一丝微笑。
  “皮囊是为肉身服务的，而不是用来伺候的。”
  “纳波好长时候都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我知道这句话，ch作家蔡崇达所著的《皮囊》里最中心的一句话……
  纳波小姐，一直坚信这样的话吗？可是这又是什么意义呢？我没有人类的心，我不知道……在我看来，这句话丝毫就是纳波小姐暴力执行的缘由，但是到底是不是呢？谁又知道呢？
  我拍了拍衣服，重新站了起来，对着支马小姐鞠了一躬:“对不起，支马小姐……我有些累……可以回里屋休息吗？”
  我确实是迷茫了，或者说，我害怕了……我越来越害怕和纳波小姐冲突……
  或许人类才是正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