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背包，里面装满了满是回忆的家居用品，我不知道这个书店是否能接纳我，我现在和流浪汉没什么区别……不对，什么时候我变得能和人类相提并论了？从来没有吧。
  “欢迎光临。”一个戴眼镜的女生用比较欢快的语气说道，我连忙从衣服的侧包里掏出一张名片，也就是科桑小姐给我的名片，放在了咖啡桌的附近，那个女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名片，不太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们这边不太差人手……”
  我点点头，低下头，失落地准备离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我。
  “门口那个，你是来应聘的吧。”我转过头，她正是那个一个月前在下水道里杀人的女人……银白的头发，眼角布满了憔悴的皱纹，穿着破破烂烂，但是却干净的大衣，我惊讶地后退几步，不知道应该逃跑还是该和她拼命……
  “我们书店还差人手，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留下来。”
  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留下，因为她……那个杀人凶手正站在我的面前。
  “真是好奇怪啊，明明因为不能留下而失落，现在却又因为我而犹豫。”她嘲笑我的犹豫。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是这里的主人哦……”她理着自己的白发，我这才反应过来她手里正拿着电话，像是刚刚接完电话的，可能是科桑安排的吧，可是，这样的杀人犯怎么会和科桑有交情呢？
  看着我犹豫不决的样子，她对我伸出了手，我抬头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写满了憔悴。
  “你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
  她突然这么说道，让我一时半会儿摸不着头脑，也不明白她唐突地举例意义何在，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与瓦砾琭琭为伍。”
  她像是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一样，流利地低头看着地板，却把这句话背了出来，“出自中岛敦的山月记。”
  “可是……为什么我会让你想起这句话？”
  “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你明明对人类已经失望了，却不忍心成为伤害别人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她说得没错。
  虽然不至于对人类绝望的程度，但是差不多有些失望了，虽然不至于不忍心伤害别人，但是我自己还是对杀人有着巨大的抵触情绪……我明明知道，杀人在战争里是不可避免的，也知道自己是杀人的工具……可是……终究有那么一丝不值钱的自尊心啊……
  “你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吧，实际上。”
  “那又如何……想要利用我来伤害更多的人……”我转过身，准备离开，“不可能的。”
  “那个……小姐，我想你们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之前一直站在吧台的女子走了出来，把我拉到了白发女子的面前。
  “诶……太近了太近了!”
  白发女子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进了吧台，转身接了两杯可乐，递给了之前的戴眼镜的女子，女子把我的东西拿着放在了地上，让我坐在位置上，我点点头，没有反抗她的命令。
  “那个白发怪女人叫纳波……”
  “纳波？!”
  “啊，怎么了……”白发女人看我惊讶地叫了起来，转过身趴在吧台上，看着我，我被这一下吓得不轻，要知道，纳波可是传奇英雄，她是……她的伙伴们也是……都是超级伟大的军人……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战争机器，这点知识我还是保存了的。
  “你你你真的是纳波!”
  “以前的事情了。”她托着脸，仿佛在回顾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简直难以置信，原来她脱离战争之后来到了这里。
  “所以说啊……”戴眼镜的女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纳波绝对不是随意杀人的人。”
  “可是，那个时候……纳波小姐明明杀人了……”
  “我说过吧，那群人……”纳波冷眼看着我，喝了一口面前的冰咖啡，“那群人不值得保护。”
  不值得保护？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就知道保护人类也不知道分辨善恶的蠢货，或许纳波小姐说得没错呢？可是，究竟是什么让那群人不值得保护了呢？是犯罪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知不知道qurmistering(隐昧者)这个教会？”
  我摇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什么隐昧者？我哪来的精力去管这些东西呢？
  “以一个神父为首的宗教，这个宗教在私下似乎和wof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但是这个隐昧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组织。他们教导不信奉神父的人都应该被杀，而神父则宣称人类是被拘束的野兽，只有信奉隐昧者，才可以真正的自由。”
  “这……原来是这样……”
  “看吧，我就说你们肯定是误会了!”戴眼镜的女子推了推眼镜，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以极快的速度从自己的相机包里掏出一台单反相机，给我惊讶的脸留在了照片上……
  “诶……怎么突然照相……”
  她把相机递给我，上面显示着我蠢得不行的照片，我真想立马把它删掉。戴眼镜的女子凑过来问我:“拍下来真的超级好看啊！果然我对你这样天然呆的少女没有任何抵触能力啊。”
  才不是什么天然呆，只是有些木讷而已。
  我叹了口气，无力地躺在椅子上，纳波小姐看着我，笑了笑，走到了我的面前，插着腰，摆着一副老板的样子，对我温柔地说道:“决定好了，就给我去工作哦。”
  我点点头，立马站了起来，跟着纳波小姐走进了吧台，吧台的后面又一个洗碗和杯子的地方。
  “来吧，从最基础的来。”
  “你们真的能接纳我吗？”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麻烦你给我搞清楚情况，现在先给我工作，至于留不留下……”她的脸突然别到一边去了，“我会尽力的，毕竟你是科桑委托给我的嘛。”
  为了我而麻烦了这么多，那么我做这些事情必须以认真的态度来回报她们了。
  我伸出手，仔仔细细地清洗咖啡杯。这个时候，纳波小姐突然凑到我的耳边，问我:“你刚刚从ca国回来吗？”
  “啊……的确是……”
  “你看见过这个东西没有。”她掏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堆保安的尸体，尸体堆上插着一个奇怪的十字架，是我们从未见过的形状。
  “没……好像没见过。”
  “原来如此。”她收回照片看着我清洗碗的手，呆呆地看着，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在发呆。
  “怎么了嘛？”
  “没什么，你把自己的事情给我解决好吧。”
  我点点头，我当然明白现在是做工作的时候，我有留下来的理由，因为大家……不是，因为科桑小姐和纳波小姐都在为了我这种废物而努力……我不能辜负她们，因此，我要留下来……
  匆匆忙忙地洗完东西，我冲洗了自己的手，把围裙折叠好放回了纳波小姐的储物柜里。
  “洗完了吗？你去休息一下吧……”那个戴眼镜的女子走上前，把我轻轻地推了一把，然后自己走进了吧台。
  “我叫支马。”她这样说道。
  我点点头，连忙站直了身子，向她表示尊敬地鞠躬:“支马小姐您好……”
  “哎呀没事啊……我也是来打零工的，毕竟最近都没什么新闻啊……”
  “如果盘子洗完了，就给我过来吧。”纳波小姐的声音从书架中间传来，我抬起头，这才看清楚这个书店的面貌，这个书店的左侧是咖啡桌，右侧则是书架，从外面实在看不出这里有多大，但是宽阔得超乎我的想象，居然上上下下有两层楼，我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纳波小姐在哪里。
  我穿梭在金黄色灯光照耀下的书架间，终于在一栏写着“欧洲现代作家”的书架之间找到了纳波小姐。
  “你知道吗？ca国的鼠疫事件。”
  “听说和战后病有关……”我想起文妍小姐给我说的那些事情了。
  “话虽如此，但是和战后病的差距还是有的。”
  “差距？”
  “2080年之前的犹利塔事件，犹利塔病毒就是罪魁祸首，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是普通的瘟疫，在对北海道进行隔离之后……北海道彻底被感染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
  “鼠疫虽然好很多，但是如果不预防得当，也会造成大面积的患病，现在ca国的经济如此衰败，政府已经完全破裂，疫苗也被am国垄断，虽然据说病原体被处理掉了，但是剩下的病患仍然处于危险之中。”
  “也就是说，那些人……会死？”
  纳波合上手中的书，然后看着我。
  “因此，我们需要血清和疫苗，而与此有关的，只有wof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一起救人？”
  “你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情吧。”她一眼就看破了我的内心所想，走到我的面前，用书的棱角戳了戳我的胸口，“我知道你的身世……你曾经深爱的维莉姐姐给我说过……你是非人道实验三姐弟之二吧……有报道称，你的弟弟在wof的地下监狱里。”
  我知道他，因为典煜雅的记忆芯片，我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我的弟弟……叫做典龙的那个男孩……可是我的记忆并不完整。
  或许找到他，就会有答案吧。
  “我答应你，纳波小姐。”
  我露出一丝微笑，纳波小姐愣住了一秒钟后，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和你姐姐真像呢。”
  “哪个？”
  “不……”纳波小姐把书放回了书架，“把那句话忘记吧。”
  那么，新的篇章，就这样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