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个道理胡飞升明白的很。五两白银的确是不小的诱惑，胡飞升虽然有些心动，但是他并没有答应。
  胡飞升拉着水大能，往私塾跑。
  “飞升，你傻了啊？五两白银呢！就写个名字那么简单。”水大能不情愿地说道。
  “签字画押，人头落地。你有没有听说过？”胡飞升用力拉扯水大能，不让他回头。
  那个穿着华丽衣服的人，紧跟不舍。看到两个小毛孩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他便生气地招呼身后的随从。“去，把他俩给我绑过了来，我倒要问问，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俩为何不去！”
  “这位爷？”胡飞升笑脸相迎，即使是被绑起来，他也没有一点胆怯，“请问您究竟有何吩咐？”
  “都说了，让你去县衙写试卷，会写名字就行！”那人喘着气，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你们跑什么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又不是那索命的恶徒！真是气死大爷我啦！”
  “可是我们并不识字啊？”胡飞升装出难为情的神色说道。
  “没关系！”那人接着说道，“大爷我时间有限，也没工夫再去找其他人，刚才看你卖鸡蛋的时候，脑子挺好使的，就你俩啦！不会写名字，我教你们！”
  “大爷您可否告知小的，究竟为何要去做试卷啊？试卷又是什么试卷？”胡飞升问道。
  “得得得！实话告诉你们，省的你们吓得像是要去断头台似的。”那人喘好了气，直起身，打开手里的纸扇，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今日县衙开试，主考官是京城来的。可旺水县能认识字的，也不过二十几个人，现在正缺两个考位，要是连考位都坐不满，那不是说明我旺水县的人目不识丁？如此一来，县太爷的脸面往哪搁？”
  “哦，原来是让我们去充个数而已。”水大能豁然开朗，不顾胡飞升肢体语言的阻拦，接着说道，“名字我会写，不过可说好了啊，五两白银，你不能骗我们。”
  “不行，现在大爷我不给那么多了，四两！多一文都没有！”那人生气地加速扑闪纸扇，傲慢地不看他俩，接着说道，“要是不去，大爷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行，四两就四两。”胡飞升见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要是不去，铁定少不了一顿胖揍，“先给我们把绳子给松了吧。”
  那人甩了甩脑袋，命令随从把胡飞升和水大能身上的绳子给松开。
  到了县衙内堂，胡飞升见到一群书生后，才算松了一口气。
  县衙内堂之上，坐着一个年龄大概有十五六岁的人，相貌堂堂，坐姿端正，他一顶金线乌纱帽，一袭红底白雀绣官服，举止文雅。
  方才那个胖子跑到县官身边低声细语一番，县官便急忙走到坐在大堂上的官员身边，“回禀大人，人已到齐，即可便可开试。”
  “嗯，各就各位吧。限时一炷香时间。”坐在堂上的年轻官员，不动声色地说道。
  “大能，听我的，别写真名。这不像是正真的县试。”胡飞升跟随人群移动步伐，在水大能耳根边轻声说道。
  “好。”
  每人一道案台，一个小木凳。案台上放有三支粗中细的毛笔，一个砚台，和一个浣笔缸，还有三张宣纸。
  “今日的考题是月，能以月赋诗，也能以月作画，亦能以月叙事。”年轻的官员站起身，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清流。
  胡飞升看着那个年轻的人，从他身上的气质来看，那年轻的官员似乎透露着一股难以捉摸的气质，不像是富贵的气质，更不是满腹经纶，倒是像极了戏文里的皇帝，那种君临天下的帝王之气。
  水大能的字，都是跟胡飞升学的，从五岁到现在，总共学会了六个字——水家村大能太熊。能够认识并会写这七个字，胡飞升不知废了多大劲才教会水大能，用断的在地上学字用的木棍，足足可以用来烧半年的饭。
  水大能一看，终于有地方施展才能了，便把会写字，只留下两个字没写。
  ——“水家村，水大能”。
  水大能以为自己写的名字，是水太熊，因为他听了胡飞升的，不能用真名。然后便在宣纸上方画了一个圆月，又用水掺墨，在月下勾勒了一片群山，最后留有空白的地方画了一只灵狐。
  画灵狐的时候，水大能也不知在哪里来的灵感，竟然将灵狐画地栩栩如生。
  灵狐仰首望月，眉目清秀，神情孤寂，灵狐微张着嘴，像是嘶吼更像是悲鸣。原本被画地乱七八糟的水墨山影，此时一看，令人心中寂寥之意泛滥，令观赏者忍不住想要同情灵狐，更想将灵狐入怀，给与她温暖。
  水大能咬了咬笔杆，眼珠子一转，写下了“成仙”这个名字，其用意大概是想承接自己的名字，也大概是想修仙的愿望成真。然后准备胡乱作一首诗应付一下，不料一想到孤月浩空，他的脑海里竟然想起流浪汉故事里的，那个四处寻夫的冥界公主，于是提笔写下一首临时即兴的诗。
  ——
  孤盘不语横流光，
  万里孤山似凝霜。
  佳人寻夫寻何处，
  天也荒荒地也荒。
  交了试卷，大功告成。并拿到了四两白银。
  水大能和胡飞升高兴地跑回了私塾。
  因为迟到，每人挨了两个戒尺。但手心的火辣，抵不过内心的兴奋。他们挨着打，眉来眼去，挤眉弄眼。
  欧阳先生看了看戒尺是不是又被学生做了手脚，然后纳闷地看着两个挨着打还依然笑嘻嘻的两个人，心里想道，“这俩孩子不会是脑子有病吧？”
  胡老汉来到私塾的时候，欧阳先生和他聊了一会。
  “由着他们吧，你就当他俩脑子有病。”胡老汉对欧阳先生说道。
  欧阳先生送了四个字给胡老汉，——难以理喻。
  胡老汉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欧阳先生也是出自好意，但他又不能把实情点破，只好任由欧阳先生胡乱猜测。“以后他们的学费我照给，一个字儿也不少你的。只是你就别再打孩子了，若是碍于规矩，也请你手下留情装装样子就行。老汉这里谢过欧阳先生啦。”
  欧阳先生接过胡老汉手里的碎银，又送了四个字给胡老汉，——有钱任性。
  最后皆大欢喜。
  昊星早就买通了胡老汉，让他莫要对胡飞升的教导过于严格，只要原则上不行小人之事，能多保留孩子一份天性，就尽量保留。胡飞升也从不令胡老汉失望，七岁不到便已将四书五经读的滚瓜烂熟，还有一些昊星带来的各种书籍。虽说胡飞升如今有些调皮捣蛋，但这是男孩的天性，只要不惹祸事，胡老汉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胡飞升的安全，胡老汉更是毫不担心，有个大仙罩着，别说是魑魅魍魉五里不敢近身，就算是那魔族妖物，也得绕着走。
  回家的路上，水大能和胡飞升一路欢歌笑语，像是庆祝首战告捷。
  旺水县，内阁。
  县衙的后花园早在一个月前，就已按照皇宫的布置焕然一新。金色的灯台，金色的龙椅，金色的酒杯。
  “皇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啊？我想父皇了。”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摇着白日里那个监考的青年官员，矫情地问道。
  “你想父皇，父皇可未必想着你。如今奸臣当道，我们不回京城，是最好的选择。”
  说话的青年，是炎黄国的太子，名为黄子诺。他身边的女孩是和他一奶同胞的妹妹，炎黄国的公主，黄孜瑶。
  八年前，炎黄国的皇帝为求长生之术，信奉天月教教主天月，并封天月为国师。天月所求，皇帝无不应承。
  自此，炎黄国国力开始衰退。炎黄国四周邻国开始蠢蠢欲动，肆意挑衅。而皇帝一心求长生不死之术，近乎于痴狂。对民间疾苦不闻不问。
  天月大权在握，不假时日便可一手遮天。太子黄子诺，为重新夺回政权，不得已离开京城，游走国内各地，发展自己的实力，待时机成熟，便可将天月拉下国师之位。对于所谓的时机成熟，黄子诺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时间，有可能是五年，也有可能是十年，更有可能是一辈子。但他坚信，只要寻找到无数的人才，并为他所用，大事一定可成。为了不使自己的妹妹在深宫中受到伤害，他出宫时顺便带了她出来。
  今日的考试，就是黄子诺选拔旺水县人才的手段。以月为题，寻找心灵圣洁之人。
  此时黄子诺正在看水大能的画，想道自己孤身远离朝堂，为炎黄国的百年大计而孤身犯险，再看到那只孤独的灵狐，内心突然一阵酸楚。
  “皇兄，我觉得这首诗挺有深意的，只字不提月，但把月下美景和苍凉的妇人写的如此深情。天也荒荒地也荒，想必作诗之人一定是个历经沧桑红尘，内心却无比豁达之人。”黄孜瑶从小受到皇宫中大学士的教导，虽称不上满腹经纶，但也算是字字通达。
  黄子诺拿过妹妹手上的纸卷，看到俊美且形如流水的字迹，喜出望外。
  “明日，我们就见见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