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世上真的有神仙吗？”水大能悠着手里的小棍，不让羊群跑到农田里。
  此时正直浓夏。田地里的玉米刚刚撑着小喇叭钻出土来，一片片嫩黄的颜色，充满了希望。
  “有。我爹说，人的脑子想的任何东西都存在，因为人的脑子不可能超越三界。如果可以，那也只能是神才能做到。”胡飞升抱起那只最调皮的小羊羔，有些后仰，纯净的眼眸透彻明亮，犹如古井里的井水，清凉而又甘甜。
  “那你以后长大，准备做什么？”胡飞升问道。
  “去考状元，做个大官。把那些欺负百姓的恶官通通给杀喽！”胡飞升很轻松地说道。
  “你会不会杀你自己？”
  “啥意思？”
  “我听我娘亲说，我的表舅就是和你一样，从小立誓要做个为百姓做主的官。后来他也如愿以偿，但是为官没多久，就变得贪得无厌，恶贯满盈。我娘便和那房亲戚断了来往。”水大能说道。
  “这和你说的，我会不会杀我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娘说了，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谁跳进去都会被染黑。就你这从小偷鸡摸狗，长大做官也不会做什么好官。”
  “水大傻！你说我是偷鸡摸狗之徒？我是为了谁啊？”胡飞升停住脚步，生气地看着水大能。
  “其实，我是想说，我们应该从小立下一个远大志向，并且死志不一地去努力。我觉得，考取功名，并不适合咱俩。因为只要一读书我的脑子就不大好使。”水大能错字连篇，但却非常坚定地说道。
  “教了你多少遍，那叫矢志不渝，我的水哥哥。”胡飞升翻了一个白眼，接着问道，“什么伟大志向？”
  “修仙！”
  胡飞升一怔，他的心里突然一咣当，像是听到一声震彻山谷的巨响，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令人震感。
  五岁的时候，水大能和胡飞升就学着大人模样，喝了滴血酒拜了异性兄弟。发誓此生共患难，共进退。
  片刻后胡飞升心里想到，“这个水大傻，平时憨憨地，什么时候学会绕着说话了？先是打断了我的伟大理想，然后引着我去做他想做的大志向。莫非，他就这么开窍了？不过，修仙这一档子事，还真的令人有些兴奋呢！”
  “好，那就修仙。”胡飞升干脆利落地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水大能凑近胡飞升，有些神秘兮兮地像是怕人听到似的。
  “我们必须先想办法打听到哪里可以修仙。可是，依我看，这个旺水县是不可能有修仙的地方的，因为我随我老爹去过县城不少次，压根就没听说过。说不定，方圆千里也未必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该不会是要打退堂鼓吧？”水大能皱起眉头，埋怨地看着胡飞升。
  “怎么可能！我胡飞升认准的事，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说退就退！”胡飞升接着说道，“我是想说，我们应该从长计议。第一件事呢，就是要先有钱，不需要太多，但最起码也得足够我们走南闯北的，要不然没有出旺水县就已经饿死了。”
  “还有吗？”
  “第二件呢，就是要等我们年龄再大一些，不用太大，但最起码力气上总得够对付豺狼虎豹和恶人的。”
  “今年我们七岁。”水大能掰着手指头喃喃自语，然后问胡飞升，“十年够不够？我二叔家的水大锤今年就是十七岁，他打架很厉害的。”
  “十年应该够了，不过拥有年龄并不是难做的事情，只要等着就行了，不过钱财可不是可以等来的。我们两家虽说吃喝不成问题，但是若要拿出钱来，就像是干布里拧水，一点也没有。我们年龄又那么小，去打短工更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可以……”
  “打住！你可别打这群羊的主意，我老爹要是知道，我一定得报废不可！”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我们可以去县城里乞讨啊。你爹不是早些天和你商量要送你去私塾读书吗？我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跑县城里去了。我们有十年的时间去乞讨，攒的钱也足够我们用的。”
  “我爹几亩地？”胡飞升问道。
  “五亩地啊，怎么了？”
  “这就得了。我爹五亩地都没钱唉，那些县城里的人有多少人有五亩地的？他们会有散钱施舍给乞丐？那个骗酒喝的老头就是很好的证明，要是能够在县城里乞讨的到钱财，他就直接买酒喝了，那还用的了来乡下骗酒喝？”
  “好像是这个理儿，如今朝廷正在打仗，赋税重的不得了，当乞丐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饿死。”水大能思索着，然后靠近胡飞升的耳根悄悄地说道，“我还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我们去卖鸡蛋。”
  胡飞升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就你家那两只老母鸡？下的蛋够不够你吃的？”
  “你听我说完啊，来，靠近点，别让别人听到。”
  胡飞升急忙把耳根靠近水大能的嘴巴。
  昊星在三尺之上，也想听听水大能要卖什么关子，但是声音真的太小，根本听不到。
  “真的？！”胡飞升惊讶地看着水大能，“我说怪不得，你每天都有多余的鸡蛋拿给我吃。”
  “嘘！你小点声。这事儿我娘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得高兴坏。你的愿望不就是要让你娘天天开心吗？”
  “我是怕我娘万一知道了以后，会说漏嘴。我想老天爷既然给了我这个本领，一定不是让我拿来炫耀的。”
  “所以，这就是你想去修仙的理由？”
  “也不全是。我相信那个老头讲的故事，我想修仙，去往仙界，看看那只小狐狸。”水大能幼小的脸孔，透漏出一股坚毅，干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好！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回去，你带着你家的母鸡，我带着竹篮，咱们吃过晚饭，村后面老地方见。”
  “嗯。”
  胡飞升回到家，把怀里的小羊羔放进羊圈里，洗了洗手，急急忙忙地吃了饭，又帮胡大姐洗了碗。
  然后走到胡老汉身边，欲言又止。
  胡老汉正在用抹布擦拭铜铃，和桃木剑，认真地很。他没发觉身后有人，往满是尘土的八卦镜吹了一个口气，荡起满屋子尘埃。
  “老爹。”
  “哎，回来了？那只小羔羊今天吃草了没？”胡老汉一边擦着八卦镜，一边问道。
  “吃了，但是很少。调皮得不得了，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胡飞升接着说道，“爹，这些东西都放了那么久了，今天你怎么想起来拿出来了？”
  “如今世道不稳，说不定哪天就用的到了这些东西。”胡老汉拿起擦干净了的八卦镜，往胡飞升头上三尺的地方照了照，恭敬地点了一下头。
  “爹，我想好了。以后去县城的私塾里读书，家里的书都被我读烂了。”
  “嗯！”胡老汉稀奇地转过身，高兴地扬起眉头，“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明天就去。不过我想让大能和我一起，我怕我不再的时候，那些熊孩子又来欺负他。”
  “呵，听你这口气，好像他们还要比你淘气？他们要是熊孩子，那你一定是就虎孩子，他们见了你就像是见了瘟神似得。”
  “虎父无犬子嘛！谁让他们整日欺负大能。”
  “得，就让他和你一起去。那私塾的欧阳先生，受过我的搭救，让大能也跟着他读书，应该不成问题。”
  “谢谢爹，我去告诉大能一声。”
  “嗯，去吧。别玩的太晚了啊，酉时之前必须赶回来。”
  “好的爹。”
  水家村后面是一条宽广的河床，对面是悬崖的山脚，高有百尺。
  只有在每年的汛期河水才会上涨。此时宽广的河床上布满了圆润的鹅卵石，有一条小溪在中间懒洋洋地流着水。这条河名叫凸石河，河水都是悬崖上聚集来的雨水，也有少许水是从石缝里挤出来的。这条河几乎承载胡飞升和水大能的所有儿时的记忆。
  “在这呢！”水大能看到胡飞升的身影，急忙站起身，摇着手。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西方的夕阳已经没落了一半，在远处的悬崖峭壁上，羞红着脸想要藏起来。
  水大能的脸被金黄的夕阳余晖映地灿烂无比。
  “来，你给我看看，是怎么变的鸡蛋。”胡飞升跑到水大能跟前，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便对水大能说道。
  水大能解开脚前的麻布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只被绑了腿的老母鸡，和一些稻草。他把稻草铺好后，开始极速摩擦手掌，直到感觉到手心烫热无比，才停下来。
  水大能得意地向胡飞升笑了笑，然后急忙双手压在老母鸡的肚子上。
  昏黄的余晖里，只见水大能手掌下猛然发出一道弱弱地五彩光辉后，他手下的老母鸡便发出一声像是人打嗝的声音，“咯！”地一声，一个硕大的鸡蛋便被挤了出来。
  水大能趁着手心的热度还未散去，又轻按了一下，“咯！”地一声又挤出来了一个鸡蛋。
  一连挤出了五个鸡蛋，把铺平的稻草挤得满满的。
  胡飞升张开嘴，眼睛一动也不动。
  三尺之上的昊星，也被惊讶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