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五看着像是还在熟睡中，但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翻身而起，身子紧贴着墙边，脑袋四肢尽量的收缩，双手一前一后的扶墙，两腿交叉，就好像要躲避什么人的样子。而双眼从翻身而起时也已经从迷茫恢复了神采，整个人集中精神的静听，警惕着外面。
  “叮”小心的猫着步子，一点点蹭到窗沿，用眼睛的余光先感应一下外面有什么异常，确定近处无人之后，脑袋才缓缓从下而上的冒出窗台，警惕的扫视着院子。
  “唰、唰”直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院子里练剑，小五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坐在窗台上看着李青衫。
  却是李青衫早起练剑，剑风呼啸，加上武者的气势外放，惊起了小五。
  “呼”骤然起身，小五慢慢的放松身体，他对于自己的警觉还是比较满意的，自从四哥离开之后，他也不记得多久没有放心的睡过安稳觉了，外界只要有些异常，就很容易惊醒他。虽然身体有点疲惫，但他却知道这是短时间无法改变的习惯，几年摸金生涯让这种警觉已经烙印进了骨子里。
  “老头子，这是练得什么剑法啊，”李青衫动作不快，手中剑法圆润飘忽，但小五看了一会也没看出名头来，总感觉李青衫重心不是在剑法上。
  “咦，重心不是剑法是步法，老头子的剑法怪不得看起来有点变味，原来只是为了配合步法施展，这步法看起来倒是挺带劲的，奔走腾挪，灵妙非凡，让人完全看不出下一步会迈在哪里，神出鬼没的。”小五趴在窗户上看只是觉着李青衫的步伐奇妙，但如果他现在站在屋顶上往下看，就会发现李青衫在一丈范围内奔行留下的脚印，正好位列八方，且每一列都成七星之势。
  两人一个看，一个练，直到吃早饭前，李青衫才转首回屋从里面拿出一本崭新的册子，随手递给了小五。
  “蛮牛神力。”是手抄本，书面上四个飘逸出尘的大字，充满一种儒雅、俊秀之气，即便小五这种不懂书法的小鬼也知道，好字。
  “真的、假的。”不过摸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只有七、八页厚的书看上去很没有说服力，小五一脸古怪的看着李青衫，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册子，搞怪的样子像是说‘他很是怀疑这本秘籍的可靠性。’
  当然这也是因为那些开门收徒的武馆，发给学徒的秘籍都是厚厚的一本，小五曾经看过，甚至还买过一本二手的，只不过没练出什么名堂罢了。而李青衫给的这本蛮牛神力听着挺霸气，好像很高深的样子，但明显不够‘厚重啊’，缺乏说服力。
  更何况一翻开里面，看到书页上面崭新的墨迹，竟是刚刚默述出来不久的新本。所以这本蛮牛神力他怎么看都像是李青衫昨晚熬灯赶出来‘糊弄他’的。而他也却是没想到，李青衫这种江湖人能写出这种如同秀才般的儒字。
  “梆”给了小五一个脑锤，李青衫懒得理会小五的搞怪，慢条斯理的开口。
  “我之所学驳杂，纵观前尘，让吾找出练皮阶段最适合你的武功，还要数这蛮牛神力。此书乃是一位隐居村野的奇人所创，是他生平武艺的总结，在我看来，堪称绝学。不过可惜，他的后人不孝，致使这蛮牛神力其他部分遗失，从此失传。我也是机缘下，才得到的这一部分练皮之术，不过练体前三阶段的练皮期当以这蛮牛神力为最佳。小五子，等你将它练成，我的妙手绝活你就可以学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向往啊。”说道后来李青衫一脸笑吟吟的样子，递出手抄本的同时，左手在小五眼前一晃，不知何时，竟已然把小五的钱袋操在了手里，满面的促狭之色。
  因为钱袋往下一倒，里面竟是空空如野，小五居然还装模做样的挂在腰间，让人忍俊不禁。
  “要你管，老家贼小心哪天被人剁了爪子，哼。”小五面上一红，探手抓回钱袋，一脸狼狈的逃之夭夭。每次在李青衫手里都讨不了好，他也就是只能过过嘴瘾了。
  但不得不说，两人摆脱了师徒关系的束缚，相处的反而更加随意随心，有些话也放的更开了。
  回到自己屋内，小五坐在凳子上，两手不停的比划，回想着李青衫出手拿走他钱袋时的感觉，双手舞动寻找其中的诀窍，希望自己能从中学到一点儿。毕竟当初他从陈老三、陈老四兄弟处学习机关陷阱时，对陈老四的营生手段也略有了解，虽说不上手艺高超，当如果经过一段时间磨练，去城里做个小贼头他还是有信心的。
  所以他对这些摸人拿货的手法是有一定了解的，但李青衫却在他浑然不觉的情况下，摸走了他的钱袋，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小偷遇到了贼祖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本就是玩的手艺活，要说不对这妙手绝活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临摹了半天，总是形似而无神似是而非，何况他也不打算做神偷，也就没有在往深探究的意思。
  “师傅也说了要等到练皮有成时才能学，不强求！”心中有点蔚然一叹，最后琢磨了一下才心有不甘的拿出蛮牛神力细瞧。
  “人之根本起于气血，血气不旺，先天不足，练体之本意，是铸大成之血气，如狼烟冲霄，可惊鬼神。”可能李青衫也是知道小五识字不多，这本蛮牛神力不像其他武功秘籍般晦涩难懂，居然都是用白话阐述的，旁边还有不少注解，小五很容易就理解了其中深意。不过看完之后小五很奇怪，这本蛮牛神力开篇居然不是直指如何教人开始练皮阶段的修炼，却是讲述关于气血方面的东西。
  “养血之道在于蕴气，气强体健，气量之运转始于足下，身动气转，步履之间，始见呼吸之道。”读到这里小五不由伸手挠了挠耳腮，他没想到这还没开始踏入武术的大门，居然是要先开始长跑的节奏，不过他却也是不太担心，当年随着刀疤他们翻山越岭，他的脚板子倒是早就练出来了。
  果然不大一会，李青衫就把他唤了出来。
  “洛水城东有一眼山泉，名为虎泡，距离洛水城十里，明早臭小子去挑两桶水回来，用此泉水沏茶才能保持茶的香味，而且不要想糊弄我，我还没老到那种地步哦。”李青衫一脸笑里藏刀的样子，说完居然又递给小五一副扁担、两只木桶。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木桶，初始一拎起来小五居然感觉有点沉重，仔细一看不由腹诽道：用梨木做水桶，哪家的疯子。
  暗自估量了一下，小五第二天鸡鸣之前就挑着木桶出发了。因为照他估算，如果他还想要吃午饭的话，最好是早点走。
  迷晨的早上，赶着出城门的却不光有小五。
  时局再乱，有钱人该享受的一样没少，虎泡泉在落水城很出名，小五一路上居然先后遇到不少人。看他们的打扮，都是各个大富人家的下人来打水的，只不过人家不是赶着车就是推着车，像他这样来挑水的倒是头一家。
  “苦比要饭的，还想要喝虎泡泉，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饭都要吃不起了，还有力气跑这么远打水喝，活该一辈子饿肚子。”其中有些人看小五打扮，就是一平民，不由的再旁边冷嘲热讽起来。当然在他们看来，哪怕自己只是一个下人，那也比平民高一等，理当俯视一下，彰显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虚荣心。
  不过有人瞧不起他，有人暗自嘲讽，但世界上总不都是这样的人，至少还有那么一家，管事的老伯想让小五上车歇一会，搭他一程。
  小五出来就是为了养练气血的，按照蛮牛神力的吐纳方式，这路还是要一步步的走，不然反而没有效果，毕竟天下的挑夫走卒何其多，真正练出脚上功夫，气血强大的可没有几个。
  “多谢老伯，我这人苦惯了，坐不得马车。”笑着婉拒了老伯的好意，只是满含深意的看着这家人衣服后面那个“曹”字慢慢远去，暗暗记在心里。
  这蛮牛神力养气血的方式很独特，一套特别的呼吸吐纳方式，配合步子以七步为一个循环，长吸短吐周而复始。而一开始小五为了配合呼吸的节奏，步子没法迈的太快，让人一眼看去显得十分的别扭，就像癫痫似的，走走顿顿毫无连贯，别说跟挑夫比，就是普通人都甩了他几条街。
  不过小五知道‘真功夫从来没有轻取得，越是高的技巧越得沉得住气慢慢琢磨。’
  “看啊，就这一瘸一拐的还来挑水，自找罪受。”
  “真是该死啊，看的我真他娘的心急，这瘸子赶紧滚远点。”呼来呵去，小五只是埋着头，两只肩膀稳如磐石，努力的维持身上的担子，脚下仍旧按照蛮牛神力的吐纳之术，以怪异的方式前行，仿佛老僧一般，对外界的喧嚣毫无在意。
  而如果有人耐得住观瞧一定会发现，桶虽抖，人亦癫，担却平。而且随着不停行进，抖动有变小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