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来，打哪回，这条路毕竟是淌过的。’原本想循着旧路回去城隍庙。
  “嗷嗷嗷，吼吼。”但昨天他们过来时平安无事，此时一阵阵咆哮的兽吼，却让小五眉头一皱，隐隐约约的血腥气飘散过来。
  一个山坳转过来，兽吼之声撕心裂肺。从前方不足五十丈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显是两种动物扛上了，光是声音就让人觉得惨烈至极。
  小五不由得紧了紧手中双刀，在他不想绕路的情况下，只能沉着步子小心摸了过去。
  ‘是熊和豺，不是杀子之仇就是夺妻之恨啊。’这两种动物算是大山之中比较常见的，声音不难分辨，而且同属高端的食肉类，不是面临食物紧缺，它们一般是不会发生死斗的，但有时也有例外，就好像今天一样。
  土夫子跋山涉水，夜里干活，和夜行动物总会不期而遇，而最难缠的就属他们。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踮起脚尖，像只大猫般，小五紧紧趴在石头背后的角落里偷瞥。
  “果然，公豺狗子出去捕猎，反被大狗熊抄了老家，一窝小崽子死了个干净，顺带还搭里头几头母狗。”眼神往里一斜，就看到十几只幼崽和几只母豺死在了洞口边，一群疯呀似得的土豺死命的围攻一头黑熊。
  “昨天并未发现有柴狗子，要么是迁徙过来的，要么就是我走错了路。”深山老林，昨天又是夜色迷茫，小五也叫不准自己走的路一定就是昨天那一条。
  场中厮杀继续，不过被围攻的，却不是那种壮如山的成年山林霸主，只是一只刚刚成年的黑熊瞎子，行走丛林少了那种彪悍的体格和不可抵挡的气势，不然换成一个壮年的，恐怕这一窝土豺早死干净了。
  整代的后裔被杀，族群面临灭亡的危机，原本诡诈、油滑的土豺，其状皆疯，下手极其狠辣，逮住机会就不停的在黑熊身上弹动，不见血、不撕下一块皮肉，不罢休。
  “兔子急了还蹬鹰呢，何况杀戮成性的猛兽，不过还是有点可惜，数量哪怕在多上十几只，怕是真有可能上演一出狗吃熊了。”虽然黑熊狼狈，土豺疯癫，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柴狗子已经强弩之末，最后的胜者一定是那只黑熊。
  土豺狗子不比狼，体型、力量、耐力皆差了一筹，群狼噬熊尚且胜负不分，更何况弱一些的土豺。而黑熊又出名的皮糙肉厚，即便被土豺时不时的撕掉一块皮肉，却未伤及筋骨，但土豺只要被黑熊拍中一下，就没有能够再次爬起来的。
  时候不多，正当烈日炽烈，山坳中就仅剩寥寥几只杀红眼的土豺，垂死挣扎。
  “豺狼当道，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很简单的道理。
  当小五从石头后面转出来时，黑熊已经杀光柴狗，喘着粗气趴在地上，一只眼珠子被扣掉，留下血肉挂在外面，浑身没有一块好肉，场面血腥至极。
  群豺皆亡于此，熊亦一副伤重至极，垂垂可危的场面。
  这时候哪怕有只土狗，怕是都能收割全场，但小五心知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小心谨慎。虽然是野兽，但它们更加执着，以己度之，只要不是彻底死掉，哪怕还剩一口气，那最后一击必定是石破天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失血过多，让小五脸色苍白犹如痨鬼，一副气血败坏的样子，不过双眼之中却是透出一股子坚毅劲，一步步上前，打量着黑熊。
  他没有离开而等在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看戏，而是因为他这种伤势不能绕路，他需要补充体力，但这深山老林的，又有什么比现在更方便捕获到肉食，二是这副熊胆他要了，深中赤毒，极度血亏，熊胆是副及时药。
  二十步之外，站住不动，任凭轻风徐来，血腥飘散，这是小五估算到的安全距离。即便是没受伤的黑熊，小五也有信心在他扑过来的瞬间有效的躲避，更何况这黑熊伤重至此，恐怕也仅剩一扑之力。
  其实以熊的嗅觉灵敏，小五知道自己从进入山坳开始就已经被发现了，只是当时群豺涌动，双方无辖搭理他而已。
  不过黑熊可能是真的不行了，只是抬眼轻飘飘的扫了一下，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就又趴在那里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挺尸模样，丝毫没有和土豺搏斗时的凶狠，看上去就真的会随时咽气一般。
  弱肉强食，黑熊如此模样，让小五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走到近前的冲动。
  “嘣”但刚刚抬起的右脚又重重落了回去，不是他胆小，而是这种谨慎的态度，是多少次盗墓摸金、机关陷阱中锤炼出来的，身体的理智已经压过下意识的动作。
  视线再次相对时，黑熊一反刚才的软萌，一脸的凶狠毒辣，呲牙咧嘴，涎水横流。
  这厮果然是在卖弄，为的就是把小五骗到近前，相信如果还有力气，它绝对是冲上前将小五撕碎了再说。
  经历过丛林厮杀，就凭这份狡诈，如果黑熊能逃出生天，怕是熊瞎岭又要再添一个霸主。
  “咳咳”一股子刺鼻的腥臭，让气息不畅的小五干咳了几下。看着沾满污血的熊爪，狰狞十足，小五默默的两手一展，一手握刀，一手却是换成了下墓用得尖刺，可以插入狭小的缝隙，亦可脱手凌空飞射。
  虽然不会什么暗器手法，但对着一头成年黑熊之隔二十步的距离，想不中都难。
  利用绳索收回，一下接着一下，足足扔了一刻钟。
  再看黑熊，只见舌头外伸，身下一片血渍，却是没有了声息，呼吸停顿。
  此时哪怕换成一个猎人，怕也是会以为黑熊已经彻底死掉，可以上前收尸了。
  小五身上有伤，这么一消耗脸色又白了几分，也是迫不及待的上前打算挖出熊胆，赶紧离开这里。
  “嗷吼”但，就在离黑熊还有十步远的时候，原本应该死透的黑熊，突然窜出，巨大的身体如同小山一般向着小五扑过来。
  这厮居然还是诈死，愣是忍受了一刻钟如同穿身的疼痛，就为了等小五踏入它的攻击范围。
  这一击石破天惊，污血飞溅，凶戾无双。
  小五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初始就被黑熊亡命的凶戾所惊，居然被震住了一刹那，直到黑熊的血盆大口到了眼前，身体才有了反应，手中双刺前递，身体反而往后躺倒，本能的躲避这一击。
  。。。
  “咳咳咳”日渐西斜，魁梧的黑熊一阵抖动，一个瘦弱的身影才从下面狼狈的爬了出来。
  原本苍白的脸庞，此刻更显病态，白如纸片，加上脸上残留的熊血，真如死后番生，厉鬼回魂。
  一个如同厉鬼，一个双眼之中插着尖刺，伤已及脑，不得不说小五命大，黑熊临死一击扑倒跟前时已经真正断气，只是巨大的熊尸惯性将他压在了下面。
  天色见黑，小五麻木的推了推黑熊，在熊身上挖出了熊胆，生起火简单的烤了烤，就囫囵的吞入腹中。
  腥臭的苦涩味道，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暖意，他太需要休息和补充了，大量失血，如果没有这个熊胆，小五自己都没有信心能活着走出去。
  拖着狼狈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柴狗子的山洞走去，小五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就像死人一般。
  这里刚刚杀戮过后，反而是这山林中最安全的地方。
  而一抹朦胧的黑气，借着天色，从黑熊身上抽离，被缓缓吸入了小五放在胸口的虎眼之中，如玉石一般的眼珠，活灵活现，其内好似有熊影攒动，几息之后才平复不见，只是虎眼越发通透，玉石之色更浓。
  一人一熊的交锋，就差这最后一口气，一死一活。
  第二天
  “吱嘎。”再次推开庙门，小五还打算在附近徘徊一下，希望四哥能够从其他地方出现，给他个惊喜，心中幻想着‘也许他只是被耽搁了’。
  ‘哗啦’可就在他刚推开木门的一刻，一张红色的人脸悬在空中向他冲来，狰狞、恐怖，死状凄惨的一一刻现。
  惊诈的小五连退三步，双手在身前不停比划，以防那鬼东西近身，而后背已是冷汗直流。
  但如果仔细留意就会发现，小五的双手在身前划过，并不是毫无目的，而是隐含某种意味，双手舞动中隐隐组成一个‘杀’字。
  在民间自有剪刀辟邪，屠刀震鬼的说法，而有些人也相信，文字同样具有这样的功效，比如杀字，自带煞气，可驱避鬼神。
  “呼呼呼”喘着粗气，等他抬起头，再次定睛一看，门外却是空无一物，就好像刚才只是幻觉而已，但小五却知道自己是撞到脏东西了，因为在他的感觉中，门口一片相比庙内要阴森许多，如果是其他东西小五可能没法感应这么清楚，但那鬼物就好似古墓般，充满了阴森森的气息，无论如何都不会错。
  荒野古庙，夜遇鬼神，好似故事里说的一样。
  但其实在民间通常有这么几个地方会经常遇到不正常的东西，一坟地，二灾难之地，三荒村，四破庙，五池塘等淹死过人的地方，六特别肮脏之地，七蛇虫鼠蚁多的所在。
  不过神庙即便荒废，孤魂野鬼也是敬畏不敢冒然而入，只会游荡在附近，现在居然已经开始出现在庙门前，只能说明，这里荒废太久了，神威不再。
  常年出没在荒山野岭，与埋骨地打交道，要是不敬鬼神，恐怕小五早已经凉了，当然遇鬼他也不是头一次了，远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惊慌失措。
  “驱鬼的东西都遗失在熊瞎岭里面了，这野鬼看样子是盯上我了，，怕就怕自己现在血气低迷，被这鬼缠上。”双手舞动杀字，如果是位儒，浩然之气加持恐怕真是群鬼退避，但小五一个目不识丁的土夫子，一时吓吓鬼还可以。
  鬼集贫贱、悲哀、衰败、灾祸、耻辱、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十八黑于一身，被它们缠上，谁惹谁倒霉。但是正常人身有正气，体内阳火炙热，遮挡阴气是无法见到鬼的，也不会被鬼物侵扰，所以见过鬼的人其实非常少。而能见到鬼，也反向说明，人气运正走低谷，这种人也更容易招惹来鬼怪。
  而小五最担心的就是，此刻阴阳交替，群星隐蔽，天地之气正是混乱不堪，鬼怪敢在此出没，说明附近没有东西可以震住它们，能有一个，就绝对有第二个。而神庙已经残破，一个鬼尚且都敢到庙门前徘徊，在多来几个，怕是就会进庙扰人了。
  当然他也可以等到天际放亮，鬼怪退避之后再走，但此地是他们一伙人集合的地方，如果天亮之后被有心人留意到，恐怕会给他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希望这东西，像传言中的那样好用。”探手入怀，从赤贝包裹之中拿出一物，顿时一股比在古墓中强的多的凶煞之气扑面而出。
  ‘哧溜’而刚才还徘徊在附近的阴气却是犹如耗子见到猫一样，转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不知是否是错觉，破庙中的阴森破败感也即时消退了不少，方圆几丈之内，只有虎煞凶威。
  别有深意的扫了破庙一眼，原本破败的神像仿佛渲染上了一层阴影，变得模糊不清，又似狰狞了许多。
  看来失去香火加持的城隍庙也变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