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只是这路上的行人除了一对少年少女外别无他人，青石板上的积水早已积蓄成流，天空昏暗没有半分晴朗的迹象。
  曲随风拉着白鹊的袖子一路赶到城门，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朦胧中向外看去。
  君子堂装束的四人倒在一处屋檐下，身上不知是血还是什么，脏兮兮地狼狈不堪，一旁有三件损坏的兵刃。
  分别是断笔、断剑和断琴。
  又有一白衣女子和儒生装扮的人站在街道上。
  恍惚中这天地的正中央就只剩下了这二人，任由雨水浇打。
  他不说话。
  她也不说话。
  他睁着眼。
  她闭着眼。
  片刻间伤感追忆以至于一幕幕皆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一个扎着羊角双辫的小姑娘笑着拿玩偶满院子地找他师兄。
  那时候的她可真是天真烂漫，可爱地像是天边的云彩，如棉花一般柔软恬静。
  宋卿诗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印章，上面雕刻着一尊龙头，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不敢再多看一眼。
  “雨停！”
  儒生只淡淡说了这两个字，天地间的雨就好像战场之上的士兵齐齐冲锋时听到将军的号令，竟齐齐调转军队向着天空而去。
  雨水倒幕，重新化为一朵朵云彩飘向远方。
  宋卿诗面色苍白，强撑着身体慢慢地坐在了积水中，不顾满身泥泞，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女，轻声说道：“晚儿，回头吧！”
  方晚儿睁开了眼，眼神中透着冰冷落寞，“既然你要救下他们，那就用你的命来换。”
  “好！”
  宋卿诗淡淡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他闭着眼满脸笑容。
  她睁着眼，两滴泪水划过了面颊。
  “宋卿诗你就是个王八蛋，你就不是人，你给我起来好好地看着我！”
  少女一脚踢过地上的龙首琴，溅起一连串水花，声嘶力吼着像是发了狂的野兽。
  儒生依旧闭着眼没有说话，缓缓抬起了手指指向了自己的眉心。
  方晚儿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
  “你就是畜生，亏师父养你这么大。师父去世以后你独自一人前往凌霄宗拜师，从山中出来后把我丢在这鸳鸯城，拿出毕生的家当给我开什么琴行，你当你很了不起啊，我根本不领情。”方晚儿说到这大哭起来，像是多年的委屈得到了宣泄。
  “你正邪不分，要是想当你的凌霄宗大师兄好好地当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跑回来见我还要替我隐瞒这些事。前段时间还把我从鸳鸯城差走，你想自己一个人替我去死，你凭什么做这些决定，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方晚儿说到这跪在宋卿诗的身前，拿脑袋使劲地撞着他的胸口。
  宋卿诗本来已经如破碎的瓷瓶一般，此刻强忍着咽下一大口鲜血，还是没有睁开眼。
  曲随风刚想上前，却被白鹊拉住了，“现在不好插手。”
  天空中乌云依旧没有散去，奇怪得是这城中居然还是没有人行动，曲随风疑惑地看了白鹊一眼。
  青衣少女笑道：“早有太阴宫的大人物以无上手段封锁住了这一方，所以此次小琴魔插翅难逃，只不过大人物根本不屑出手，所以由我们自行解决？”
  “我们？”
  “云师叔的意思便是由你料理这桩事，这样才可为你君族立下正道之名，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自然师出无名。”
  曲随风面色一变，“你是说难道他们也会将我这一族当做魔道先行剿灭。”
  白鹊没有说话，很显然默认了。
  或许从曲随风来到山海大地后这就是太白剑宗和太阴宫共同安排的一招棋，一步妙棋。
  “这么说宋卿诗的身份很早就被人知道了，也是说他是一颗埋藏在凌霄宗的暗棋，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白鹊缓缓说道：“自二十年前四指琴魔宋瑜被尉青山陷害夺琴，爱妻身中剧毒所幸被压制。十四年前生下宋卿诗后毒发身亡，也是那一天，一人一琴杀上了琴阁就此称魔，自那以后悉心抚养宋卿诗和同样家破人亡的方晚儿，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宋瑜在宋卿诗十岁那年逝去，也是在那一天宋卿诗带着同样十岁的方晚儿离开荒山进了这鸳鸯城，和凌霄宗宗主离去，用全部家当置办了那间琴行，由黄宗主打过招呼，这城主自然格外关照这小姑娘，一时间学琴的孩童无数。”
  “那君子堂的人是怎么死的？”
  白鹊突然有些沉默了，看着天空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不是你们将那些弟子的行踪透露给了方姑娘，至此后就弄成了今天这番局面。”
  白鹊艰难地点了点头，“是！”
  “不过若是她不肯做这事，我们也不强求，只是她遵循了自己的本心，要替自己的师父和爹娘报仇。”
  曲随风面色冰冷，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白鹊，犹如看一个陌路人一般，双手颤动嘴角抽搐，牙齿不住地打着战。
  “随风，你怎么了？”
  白鹊一把握住了曲随风冰冷的手，此一刻她真情流露，根本没有注意到曲随风眼神底下的那一抹厌恶。
  身穿明月夜长衫的少年一把甩过了青衣少女的手，大踏步地向前走去，从始至终再也没有看白鹊一眼。
  青衣少女无助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愈行愈远，脑海中一片空白。
  前方的方晚儿倒在宋卿诗怀中痛哭，根本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异动，倒是宋卿诗轻轻开了口，“你来了，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曲随风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宋卿诗答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我的兄弟，是我一起喝酒逛青楼的兄弟。”
  宋卿诗说完突然哈哈大笑，闭着眼说道：“去他娘的老天，给了我这样的身世，不能让我好好做人。都是什么狗娘养的贱货，想要老子的命尽管拿去好了。”
  说完睁开了眼睛，看着曲随风说道：“杀了我，我只求你一件事放过晚儿，这琴你也拿去交给君子堂，我倒看看尉青山那老贼看到这琴会不会有半点羞愧，我倒要看看这魔不是魔，圣不是圣的大地何时是个尽头，我倒要看看……”
  宋卿诗说到这顿了顿，替方晚儿擦去脸上的眼泪，“我从没怪过你做这些，只是我们并没有太大的本事能够做到全身而退，要是我有三重天的实力，我立刻就能让君子堂那些伪君子魂飞湮灭，此生不得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