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伤患的影响，王修元的思绪开始飘飞，一直飘到许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没有修仙，只是个十来岁的富家少年，家住南山城外的一座小镇里。祖父则是一镇首富，坐拥银钱无数。他清楚的记得祖父的一个嗜好，就是搬着个凳子，在藏宝室里一座便是一整天。
  以前从不理解祖父为何会那么做。现在似乎是懂了。
  许久之前，于敢石便与他说湮灵之地的一些商道法则，管理制度。
  王修元对商道是毫无兴趣的，甚至十分鄙夷。
  商道再好，与我大道如何？
  修真之士，哪怕是邪修，也对世俗金钱看得极淡。
  他需要于敢石协助管理，却不需要什么商道。
  掳来的昆奴，没用的自然赏给手下武者，或者杀了了事。
  把最紧要的留下自用，有些用处的，活人便当死人卖，卖给一些需要灵尸灵傀灵鬼的邪门修者。
  后来，于敢石说：“不能如此，您别把昆奴当人看，您把他们当灵石看。把他们交给我，而我，能让这些灵石珍宝，番上十倍！”
  王修元忽然觉得自己悟了！
  “我没把他们当人看，但可以当灵石看啊……这于敢石是个人才。”
  商道，也是一门大道啊。于敢石所言，有依有据，换来的不是世俗金钱，而是无尽灵石。
  这就十分有趣了。
  有了灵石，有了数不清的灵石，自然能买到许多以前得不到的天材地宝。
  有了无尽天材地宝，结丹，元婴，甚至不可想象的化神、炼虚之境，他如今也会在临睡前遐想一番。
  王修元遥想之际，于敢石走到台前，望着台下表情各异的同胞，清了清嗓子，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全场可闻。
  “在座的诸位，都是得到王仙师认可的人。对于你们而言，便是弱苗钻出石缝，瘦蛙跳出黑井，真正见识到了大天地，有了大前途的可能，这里面自有王仙师一份天大恩德。
  这里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仙师感怀诸位在求道的路上起步太晚，基础不牢，特赦下恩德，赏赐仙丹真法。从今以后，每人隔三日可得一颗洗髓丹，一颗筑骨丹。洗髓丹可以助人排出体内杂质，提高灵气利用率；铸骨丹可以强身健体，补完血髓。除此之外，每日还要在药桶内药浴，吸收灵药的药力。这些都是王仙师送给你们的助力，消耗的是仙师上百年的私人积累，诸位不可不知感恩。”
  “从今日起，王仙师会传下绝世修仙法门，对于勤奋修行，悟性上佳者，还会有额外丹药奖赏。要知道，这些待遇已经可以与大型宗门的内门弟子比较了，在此还望诸君共勉，努力修行。现在有请王仙师讲话。”
  于敢石弯着腰后退，一直退到王修元身后。
  王修元一震衣袖，众星捧月的场面让他颇为满意。他扬起双手高声说道：
  “老夫把你们从湮灵之地带出，现在有人心怀不满，往后你们定会对我感恩戴德，感念我这引路之人。你们在湮灵之地，一辈子孱弱苟且，不见大天地，不念大道，浑浑噩噩便如蜉蝣，所谓做人只不过是今日生，明日死，庸碌混沌，有何滋味？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求道之人，争锋之士。你们一定要刻苦修习，不辜负上老夫这份馈赠。尔等之间，有不少资质优异者，只要勇猛精进，便有可能寻得大天地之间的真我极乐，来日甚至开宗做祖，做真正的仙人。”
  “老夫在此承诺，只要你们能在一到两个月的时间之内，修炼到炼气三层以上，证明你们的潜力，便按潜力高下送你们进入各门各派修行寻仙，从此不受此地束缚，往后种种，各凭本事，你我再无瓜葛。老夫所求，不过是……不过是……中介之资。中介之资，尔等都懂得吧？”
  台下众人面对这一番熟悉又陌生的领导训话场面，一时竟有些恍惚。
  “讲得好！”
  一声高亢的喝彩声传来，于敢石中气十足的，饱含感情的赞到，一双手拼命鼓掌。
  台下众人似有触动，立刻有几个人拼命鼓掌，面色激动。渐渐的，所有人回味，都奋力鼓起掌来。
  这批筛选出来的昆奴，经过灵气和灵汤的滋养，血完气足，肉身强悍，人数不足百，却拍出了前世上一两千人的鼓掌声。
  一时间，整个山寨，都被热烈的掌声所淹没，又和回响声混在一起，各种情绪在这种环境下被发酵开来。
  “好……”
  “讲的太好了……好感动……”
  还有些人拍得双掌通红，口中直呼“感恩仙师”，“再造父母”，“人生至师”之类的，其中有几个天赋好的，眼里已是含着泪光。
  李晓南茫然的随着大流，拍着双手。
  啪啪啪！
  “这些人，都怎么了……就这也能高潮……”
  啪啪啪！
  “好熟悉的感觉……”
  啪啪啪！
  忽然有所明悟：真不要脸！
  “套路啊……”
  “那个，小北，给我使劲拍手！”
  “……好勒，哥！”
  ……
  王修元活了百年，暗箭明枪，斗法厮杀没少经历。但这等场面，被众人如此热烈的拥戴，也还是头一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就是有些浮夸，他还是很受用。
  淹没在这片热烈的掌声和呼喊中，心中，不自禁也有了点情绪波动，觉得这些昆奴理应受到更好的资源培育，毕竟，花出去的灵石会翻着倍回到自己的储物袋。
  掌声，持久不息。
  王修元矜持微笑，仙风道骨，他喉头微动，正要提振真元，用一门扩音的小法术发话，叫所有人停下，于敢实已经先一步挥掌下压，用手语让台下安静下来。
  王修元赞许的看他一眼，正要继续说话，却想不到台下突然发生了变故。
  或许是情绪发酵的太足，台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忽然哭泣出声，唯唯诺诺说道：“王爷爷，我不想修仙，我想回家，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
  冷场了……
  其实不管资质好坏，不管前途说得如何诱人，台下众人又何尝不想回家，与家人团聚。哪怕有些浪荡子，薄情寡义，平日辜负亲人许多，此刻也满是回头的想法。
  只是这些人见惯了同伴被迫害，知晓这个奢望只能深埋心底罢了。
  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化，王修元脸色也沉了下来。
  如不是于敢石给他说些管理、运营、包装的理论，蓝图宏大，他也觉得确实能做一番大事业，那会如此怀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