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不住了。
  林溪在心里得出这样的结论，走出房间，对父母摇了摇头。
  林爸盯着《晚间新闻》仿佛没有看见，而林妈则叹了口气，对浴室里的林泽喊道：“阿泽，我帮你拿换的内衣。”
  就这样，林家过了和平常没什么差别的一夜。
  第二天去学校，林泽整整一个上午都不在状态。
  王兮倩来找他谈过心，应该是林溪委托这姑娘来的，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林泽反而不想多说，搪塞了过去。
  裴竹青也察觉出了不对，试图找机会跟林泽单独说话的时候，却被林泽用“老师，正好我要找你请个假”的说法轻巧避过。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接到了下午。
  因为要先去现场布置机位，所以，这次来接林泽的不是林爸，而是一个30岁上下的男编辑。
  微笑着打过招呼，两人上了车。
  编辑问道：“昨天的稿子，背好了吗？”
  “你…咳咳…您怎么知道？”林泽皱眉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编辑说道，“昨天，你爸可是发了大火的，我们心里也替你妹气不过，所以全体动员，写了稿子。”
  “…”林泽静静等待后文。
  编辑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下去：“你是不知道，要选一篇措辞犀利，但是又不能太过严苛的稿子，我们费了多大劲，你爸至少看了30篇稿子才最后定下来，就这样，他还亲自上阵，改了好几道呢。”
  说到这里，编辑的脸上露出了佩服的表情。
  显然，林爸能在那么多条条框框中选出那篇文章，并最后过了关，确实是一件厉害的事。
  这就是官媒的劣势，即使知道有些事要批评，有些事要弘扬，但也不能言辞太过激烈，要含蓄。
  而且…
  “那篇文章很犀利？”林泽问道。
  “你啊，在那样的家庭成长，应该知道你爸的难处。”编辑笑道，“要我说，已经够犀利了，犀利过头了。”
  林泽没有答话。
  他的左心室在下沉，右心室却在上浮，矛盾硬生生地撕扯着他。
  要从心吗？
  本以为已经坚定的决心，又动摇了。
  见他不说话，编辑就害怕自己把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所以也保持了沉默，驱车赶路。
  大概半个小时，他们就到了七中。
  此时，校方已经做好了准备，把学生们聚集在了操场上，一堆人乱哄哄地低语。
  这里的女生，真的很多。
  林泽一进七中大门，放眼望去，几乎全是马尾辫，坐在其中的男生仿佛也跟着娘化了几分。
  这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女者娘”的现象。
  林泽啧啧称奇间，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就在这时，林爸带着另外两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道：“林泽，一会儿先是市局领导讲话，然后是你，再然后是实战演示，大概就是这么个流程，你不清楚也不要紧，一会儿会有人来引导你。”
  林泽点点头：“我明白了。”
  林爸便准备离开。
  不过，在转身之前，他又问了一句话：“稿子没背吧？”
  “背了。”林泽回答。
  “那准备用吗？”林爸追问。
  “应该…可能…大概…或许不会用吧。”林泽回答。
  林爸就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
  林泽便跟随工作人员的引导，在主席台旁边等待。
  首先是校领导发言，然后是市局领导发言，然后是普法知识，接下来…
  “有请林泽同学上台演讲。”
  这样的报幕声传来。
  林泽便深吸一口气，走上了主席台，站在话筒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拿出了稿子。
  只有林爸明白儿子的想法。
  林泽虽然已经背过了稿子，但是，他不想直面下面某些对妹妹说过“三年血赚，死刑不亏”的人，所以，用稿纸作为遮挡。
  这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了吧。
  林爸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儿子准备压抑自己。
  果不其然…
  “现在的年轻人经常会用一些网络用于调侃，就比如…”林泽念到。
  这是原稿。
  林泽的声音很平稳，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然而…
  “呼~”话筒里传来了这样深呼吸的声音，演讲被中断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
  有几个现场记者最先反应过来，看向林爸，就连《琴岛日报》的主编也跟着看了过来。
  那意思很明显：“人是你找的，千万别出问题。”
  然而，林爸只能苦笑着摇头，因为，已经不可能不出问题了。
  “呼~”林泽再次深呼吸。
  然后，他折起了稿子，收进口袋。
  “这是娱乐至死的最好体现。别人生病了，你去恶搞，娱乐：‘快接受电疗。’；别人开心了，你去恶搞，娱乐：‘mdzz’；别人输了比赛，你去恶搞，娱乐：‘这是毒奶，flag。’别人犯罪了，你去恶搞，娱乐：‘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果然还是说到这个问题了。
  所有人都看向林爸，等待他下令。
  然而，林爸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继续下去。
  不过，七中的学生已经有了明显的骚动，老师们不怎么逛贴吧，不明就里地维持着秩序。
  然而，这些都影响不到林泽。
  他的演讲在继续：“一切都能用娱乐玩梗的形式体现，我们发现，现在的梗玩的越来越大。假如最早的梗就是，汗，狂汗，特别汗，成吉思汗，最多表达自己有多无语，这都是中性词语。”
  “看看这几年的梗，已经把玩笑开到法律身上了，这在以前是多么让人严肃的东西啊。”
  “‘三年血赚，死刑不亏’，就这样以娱乐的方式走进了我们的生活，我们调侃掩饰自己的嫉妒，愤怒，仇恨，快乐，幸福。然后说出这些约定成俗的东西。”
  “你懂个屁，我们在玩梗，玩梗你懂吗？你是不是圣母？你是不是疯狗？你这么小心眼你爸妈知道吗？我们不就玩个梗吗？管你什么事?”
  圣母？
  疯狗？
  听到林泽的突然爆发，所有人都蒙了。
  刚才，林泽是不是骂人了？
  他怎么就骂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