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报唯一的支撑就是民众的信任，结果民众也开始说，“你们不过蓄意放大黑暗”“你们不盼着人好”“你们勾结外族势力祸乱”……纸报再也办不下去。
  柴学孺他们得罪的人又多，这下还惹怒了官府，皇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益相关的官员都无需自己出手，自有不少人把自己的暗道势力争着献出来……柴学孺的好友死了不少。
  潮蒙派的人干脆去与他说：“他们说你们是黑暗势力，你何不坐实了？从此你再不用忍着那些愚民，让着那些小人，还可为你的同伴们报仇……”
  柴学孺望着窗外风雨凄凄，许久，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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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这些，花舞也低头悲叹了许久，然后下定了决心，去找寻柴学孺。
  这个时候，“笔指”纸报的声名濒临崩塌，官家埋好的人已经开始指责了。
  这个时候，六神座初出茅庐，但万里的造势，使两方在声势上显得已能相争。
  潮蒙依然派了一束光来指引花舞找到纸报馆，花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迈步进去。
  柴学孺还有几个人都埋首工作，其中一个人注意到花舞，询问道：“请问您是……”
  “啊，我是……”花舞说，“我是来找柴学孺馆长商讨要事的。”
  柴学孺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看了看花舞，疑惑，自己认识这人吗？难道自己又忘了？柴学孺挠了挠手臂，走了过去。
  “抱歉我……记性不太好，请问您有何事？”因为用眼习惯不好还总用眼过度，柴学孺眼睛不太好使了，走近了仔细瞅着花舞，也没想起来这是谁。
  幸好花舞事先知道这人眼睛不大好，不然此情境就显得不太礼貌。
  “今日是我贸然叨扰，之前我们确实不曾见过。请问，我们能否另到一间房，单独说说？”花舞客气地问。
  柴学孺犹豫地看了同伴们一眼，同伴们冲她点点头，大意是“万一这是个坏人我们一定努力自保”的意思，柴学孺就……放心地与花舞进入了另一间房，这间房专门用来谈事，不过柴学孺把门开着而未关上，若花舞是朝廷派来的杀手还可跑快些……虽然大概是跑不过的……
  花舞知道他们的处境，也不觉得难堪，礼貌开口道：“我乃六神座花座花舞……”
  “不参与江湖事！”花舞才说了这一句，柴学孺就如临大敌，做出“请出去”的手势，边说道，“我们对两方敌对并无想掺合的意思，我们笔指也绝不会沦为任何一方歌功颂德的工具！”
  花舞无奈，这人真硬啊！
  她解释道：“我并非想来拉拢您……不过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们，那也是大幸事。我来这儿，是最近听到了很多对笔指不好的言论。”
  “不劳您费心。”柴学孺依然维持着“请”的手势。
  “我一直敬佩笔指，敬佩笔指背后的光明人们，所以，想要帮助你们，无偿，这是我来的本意。”
  “哦？”柴学孺仍不相信，但胳膊已经收了回来，抱臂道，“六神座会无偿帮助我们？为何？”
  花舞镇定的说：“你们也是无偿揭露人类世界的黑暗面，甚至不惜性命、声名，你们又是为何？”
  柴学孺愣了，她动了动脖颈，右手抠着左手手臂，开始思索。
  花舞知道，自己突然这样一说，给他们的冲击定然十分大。
  也不为难他们了，花舞说：“我今日，是来知会你们一声，过几天我会把方案送来你们过目，您可以好好，和同伴们商量商量。”说完行礼就走了。
  柴学孺还呆愣了一会儿，同伴过来找她，问：“那人说了什么？你这样失神？是不官府派来的，通知我们命不久矣了？”
  “不……”柴学孺走到大办公厅，叫所有人停下，跟他们说了这件事。
  所有人听完都沉默了，然后开始热烈地商讨可不可信。
  当然，花舞知道，他们商讨出的，对自己最不利情况，也就是折中，“等那人把方案拿来看看”。
  花舞回去就开始写方案，其实主要是默写万里之前给他们准备的，有几套改一改融合一下很适合比情境。
  花舞边默边感叹：“万里掌门还真是厉害呀！”
  ◎
  外面的人看着，也笑了。
  雨丝跟着说：“万里掌门确实厉害！”
  风铃看她，问：“我听说了你那里，掌门真的好厉害！他怎么收服人心的？是展示出他的强大功力吗？”
  雨丝笑了笑，“哪是？万里的功力有我们强大吗？”
  风铃道：“但他是人类武功呀，展示出来更能震慑人，让人心里起敬。”
  雨丝愣了一下，道：“也是。”然后又道，“不过万里掌门不是动武，而且以理服人。”
  “哦——”风铃一听就没兴趣。
  雨丝笑着说：“不用动武，仅凭说就能令人信仰，这可是很厉害的。”
  风铃打着哈欠道：“可是没意思呀，还是不适合我。”
  雨丝摇摇头。
  霜琴凑过来问：“掌门做了什么？”
  哦，对，霜琴不知道具体。
  雨丝于是坐过去跟她详说：“本来呀，我们六神座与潮蒙派斗了几个回合，若不是靠武力一个一个解决了那些领主，潮蒙派声势怕是会比我们大。但武力不是最重要的，使我们的信徒占上风的，是万里掌门的决策。”
  “哦？”霜琴很感兴趣，她真是离于世事许久了。
  “之前有一次……”雨丝突然想起霜琴这一茬还有点不好的事，简单就过去了，“本来潮蒙派占上风的，掌门做出六神座与官府结盟的决策，还亲自出手促成了六神座与朝廷的合作。”
  “嗯。”霜琴点点头。
  雨丝其实有意问问霜琴那些时日的具体情况，但……她看了眼雪笛，知道现在气氛不对，她也不擅长这个，这种事，还是交给花舞吧。
  雨丝突然希望起潮蒙能把雪笛和霜琴分开一下，逐个击破比较好。
  她摇摇头，想什么呢，要靠的是自己，潮蒙就算将她俩分开，也不过巧合，更何况，潮蒙知道雪霜之间的怪异气氛，未必想把他们分开呢。
  雨丝想了想，接着说：“然后就是，雨座地盘领主全部被我消灭之后，万里掌门亲自出山来帮我料理民心之事。”
  “掌门亲自出山了？”霜琴惊讶，顿感自己错过的……竟这样多！
  “对的，”雨丝点头，“也是给其他地方做示范，不过其他地方还没能好好实行呢。”再快，顶多也就做到三分之一罢了。在雨丝看来，潮蒙急慌慌地建塔，把六神弄来，怕的正是万里掌门那收心之策呢，哦，还可能有花舞猜测的，玄苍门内藏着的什么法宝。
  “掌门到底使了什么计？如此厉害？”霜琴好奇知道。
  “其实也简单，是各方，是官府也会用的法子。”雨丝淡淡地笑，“你看到柴学孺的故事里吧，和那有点像。”
  “哦？”
  此时风铃也直起了身子，道：“诶，还真有那么点像！”方案当然是整理出来给过她，叫她看情况实行的，只不过她刚才并未想起。
  雪笛也点点头，觉得万里真是可怕啊！
  雨丝接着跟霜琴说：“比如那辟谣法，其实六神座边边角角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万里掌门也是挑几个明显是谣言的出来辟谣，这时候就会有自以为聪明的人出来嘲笑过去信的人，其实真信那几则谣言的人没多少，但人们害怕曾经被当了枪使，为了保全自己，过去信过的所有东西都不承认了。”
  霜琴听笑了。
  “当然，我们六神座还是很正派的，确实做得不好的事，都一一彻查，该道歉的道歉，该补偿的补偿，而且也没有安排什么假百姓陪着演戏。百姓其实心里都知道，真诚待之，他们，也会真诚待你。”雨丝轻轻道。
  霜琴沉思了一下，明了，点头。
  雨丝说：“还有就是，六神座答应百姓，许他们安宁康定，也做到了，潮蒙派不曾能打回来，这就是安宁康定。六神座又做了不少慈善的事，可怜人在世上看似渺小，但数量真的不少，流浪的、遭灾的、患罕见病的……六神座经常给予帮助，百姓就会相信，给六神座以信任和供奉，未来自己不幸时，也会得到帮助。”
  霜琴点点头。
  风铃玩笑道：“百姓真的很傻，谁对他们好就跟谁走，许是从前实在过得太惨了，这点小恩小惠也叫他们放在心里！”
  雨丝瞪她一眼，严肃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知道，我知道~”风铃鼓鼓嘴，“我也就私下跟你们说说……万里交给我的信里反复叮嘱好多遍了，你也交待我好多遍了……”
  雨丝摇摇头，不管她了，继续说：“做这些事，其实还带上了官府的名义。万里掌门哪边都没有漏，他说若是六神座真的势大了，官府会不高兴，官府其实更希望六神座与潮蒙派两相制衡，换来他们的安宁。万里掌门跟官府搭上，六神座做的善事上加上朝廷的名义，但朝廷并不出什么，白挣得那么多声名，哦，还有，六神座收的供奉也会往朝廷去两分，这才让朝廷勉强忍下六神座。”
  风铃鼓鼓嘴，又道：“拿乔罢了，朝廷高兴得不得了吧，六神座跟个冤大头似的，什么好的都往那儿送，做什么好事带上他们，坏事还记得撇干净，帮忙做出一副在朝廷帮忙彻查下，六神座更加规矩了的样子……”
  雨丝懒得说她，看向霜琴，“你是不是有疑问？”
  “是，”霜琴面上的担忧没遮掩，“那六神座的努力，是不是……都为官府白做了？”
  “哪能呢？”雨丝一笑，“你看我还在这，心平气和同你夸赞我们掌门厉害。百姓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到底是谁的恩惠，少部分对朝廷也更加忠诚，这也不是坏事。”
  霜琴松了口气，“那就好。”
  “别担心了，一切都很好。”雨丝安慰道。
  ◎
  月歌这边，她日日对着常岸那个随时可能暴起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累得不行，也算是突破了自己的忍耐极限。
  “我心上的那个人啊，很好，正因为很好，我有时候觉得配不上。”月歌说。
  常岸坐对面病床上猛点头，还补充道：“是时常这样觉得，所以愿意为她，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向上爬，都是为了她。”
  月歌说：“是啊……在心上人面前，我都装得乖乖的，一点儿不敢暴露自己的不良本性。”
  “我也是！”常岸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没想到这个时候，在知道大小姐定亲，心烦意乱之际，居然能遇到如此知己！
  月歌撑着头，不规矩地躺着，说：“我就打算啊，一直装下去吧，我不忍心，让心上人失望，看见我那么不好的一面。”
  常岸说：“可你出来了，你逃离了……”
  “是，我逃离了。”月歌点头，“但我不是永远逃避。我出来，是因为我确实心里难受，出来散散心，压一压我胸中不好的情绪，那之后，我还会回去，在她身边，帮我能帮上的忙，知道我对她失去感情为止。”
  “你挺伟大的。”常岸沉默半晌，说出这么一句。
  “我可不。”月歌笑道，“我心上人才伟大。”
  “可是，感情……真的能消失吗？”常岸在挣扎，他怕感情不消失，又怕感情消失。
  “或许吧，这谁说得准呢？”月歌说，“如若不消失，就收着心上人一辈子，对得起那人，也对得起自己。如若消失，那就可以离开，另寻佳偶。”
  “如果不消失，一辈子岂不悲哀？”常岸喃喃，“如果消失，那之前……为了她的种种，又算是什么？”
  “不啊。”月歌感觉这是到了关键点，坐起来严肃道：“不消失，怎么能是悲哀呢？我守了心上人一辈子，我看着心上人获得幸福，我快乐啊！心上人跟谁在一起不重要，独身或是几人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乐其乐，那就是我的快乐。”
  常岸怔住，缓缓重复：“乐其乐……就是我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