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狠心绝情
作者:
怜殿瑞 更新:2021-06-15 10:06 字数:4259
九十九层塔内
四神都紧盯着两个屏幕。
因为风铃认出来了,月歌的情境面对的是桐湖城万寿山常岸,花面对的则是碉明城柴学孺。都是可怕难搞的对手。
六神也算是终于了解到故事的全过程了。
先说那常岸。
他小时候流浪到桐湖城,没衣服穿没食吃,江家大小姐路过,江家一家子都乐善好施,这位小姐也是慈悲心肠,可怜他,正好她缺个侍伴,就把他领会了家。
江家让常岸跟着小姐一块儿读书,还请先生教他习武,江老爷又亲自教他简单的医学,把他当亲儿子疼。
江家大小姐与他青梅竹马,二少爷也是他发小,本来一家人过得很幸福,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样惨烈的悲剧,发生了呢?
江家大小姐,少时玩笑间,抱着常岸说过:“我要嫁给你。”
就这一句,常岸一直记着。
他学什么都很用功,学得很好,是为了那句话。
他帮忙江家经营医铺,规模质量两不误,是为了那句话。
他对姐弟俩及他们的朋友都温柔和睦,对心怀不轨想要靠近的人残酷无情,甚至连姐弟俩本身都看不下去,他坚持,“这是他们应得的”,这是为了那句话。
他努力了十几年,都是为了那句话。
直到大小姐长大,与凤靡城的富户杜家公子结成婚约。
比不过,他比不过那公子。
他样貌家世比不过,经营才学比不过,温文有礼比不过……他多的,只有一点点医术和武功,可杜家不缺保镖,江家不缺医师。
他借酒浇愁,江家小公子不解,问他为何,他看了小公子半晌,说:“你不懂。”
婚期将近,他忍不住去问了大小姐,问出了那句话。
“啊?我有说过吗?是开玩笑啦!”回答他的,是笑声笑语。
他从未觉得她的笑容那样讨厌,那样刺眼,仿佛充满了嘲讽,可她明明是个慈和的人。
小公子以为他是为伙伴间的别离伤心,又拿着酒去安慰他,话还没说出口,小公子先被呛得不行。
“咳咳……”即使被呛,小公子也要跟他说,“没事……的,你以后……还能……常见……永远的……朋友,永远的……你也是我……永远的……咳咳……”
常岸拍了拍小公子的背,走了。
过了几天,他整理出自己这些年的积攒,拿去向老爷和夫人求亲,老爷和夫人手足无措,对他说:“我们从未做过如此打算,你和她不合适,罢了。”
常岸问:“大小姐与那杜公子从未见过,又怎知合适?”
老爷和夫人不说话。
常岸明白,谁不想把女儿嫁到好人家呢?哪是自己这个流浪小儿可比的?
他的心思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整座城都知道了,笑他不自量力,笑他忘恩负义,笑他贪心无边。
凤靡城的杜家也知道了,觉得家仆觊觎小姐的风言风语让他们蒙羞,又来退婚。
这下,江家大小姐在全城,甚至全郡,都丢了脸,足不出户,日日以泪洗面。
幸好人们对江家医馆还有点敬意,没嘲得逼人自杀。
江家也容不下常岸,老爷和夫人叹着气,对他说:“我们打算把江氏医馆做大,最近打算在邻城试点,你能力不错,去那里吧,日后前途无量,在那安家也是好的。”
“然后他就想不开杀了江家全家?”月歌问。
潮蒙说:“喔,是潮蒙派在其中起了至关重要的推波助澜作用。”
潮蒙派的宣传站听说了这件事,去招揽他,跟他说,若是他能在潮蒙派赢得身份地位,还掌控了灵力,那就比那江家地位还高了。
“那小子练功极其不要命,掌握的速度飞快,窜升的速度也飞快。”
之后他以潮蒙派领主身份,再向江家提亲,又被拒绝。
江家老爷和夫人惊恐地对他说:“潮蒙派不过是盅惑人心的邪教,你赶紧溜走。”
“这之后,他开始杀戮,当然,潮蒙派是不会拦着他铲除异己的。”潮蒙说。
江家全家,只有小公子江崎风成功地跑了,他心里日日夜夜想着刀起血落,想着人们的惊呼恐惧,想着父母挡下那人,自己和姐姐逃出城,可还是被追上,姐姐为了保护自己,最后也死在那个人刀下……
“杀了他姐姐后,他大概是满足了,放了小孩儿一马。”
月歌问:“杜家呢?”
“也杀了,不过是凤靡城的栾济受我下令去杀的,我没准他随便离开桐湖城。”
“是怕他在大城市大开杀戮,毁了你潮蒙派声名?”
“是呀。”潮蒙叹气,“招了这么一个领主,我真是后悔呀!”
月歌冷声说:“不值得同情。”
潮蒙笑道:“若是月神,定会守护心爱一辈子吧,决做不出这种事来。”
月歌瞪他一眼,挥手道:“行了走吧,你没用了。”
“真是绝情啊,月神——或者说,对不在意的,都绝情。”潮蒙消失了。
之后,月歌就找去了万寿山。
常岸小时候,便是流浪到这里,发觉这山上吃的还挺多,这个地方冬天也还挺暖和,就住在山上,一住就是两年,有时摘点山上的东西出去卖,赚点小钱。
有一天他偶然摘到了一种难寻的药材,收货的人认了出来,也是好心,建议他去江家医馆试试。
医馆干净无尘,常岸在门口拿着药材不好意思进去,都想走了算了,江家大小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他。
“真是孽。”月歌边感叹,边在山上到处扒拉。
潮蒙给他们的时间都是领主快要加入潮蒙派之时,常岸此时已在江府,马上,大小姐就要订婚了。不过今日,江家大小姐在常岸的陪同下,上山采药。
其实按月歌的意思,应该给她大小姐说“我要嫁给你”的时间,阻止这句话出口,就方便很多了,可惜月歌不能指挥潮蒙这个。
那么既然到了这个时间点,月歌第一想的办法,也是诓常岸进入六神座,强化他的武力,若要灵力,也用灵体储存上给他就是了,至于他杀不杀人,那就无所谓了,反正阻止他进潮蒙派就好了嘛……不过月歌,又想阻止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阻止他,放弃了最简单的方法。
月歌在山上找着了常岸的踪迹,最后以“被猛兽袭击的不幸游客”身份,被抬回了江家医馆。
“悠悠转醒”后,连忙拜谢江家大小姐和常岸,主要是常岸,因为江家的医术并未传给大小姐,是常岸给月歌做了急救。
月歌使用了灵力,以“身体一直不适”为由,在医馆住了下来,因为情况着实不好——而且稀奇,常岸还有另外两个医师也一直跟进,天天都来看,假也不休。
月歌就与常岸熟络了起来,有意跟他透露,自己是因为心上人结亲,心情不好才出来游历的,现在不能回去,真是挂心。
常岸问:“心上人结亲了,怎么还挂心?”
“我挂心心上人,万一过得不好怎么办?我还要去帮忙讨回公道呢!”
“……可她,已经结亲了,又……与你何干呢?”常岸闷闷地问。
“与之无干,与我又干。”月歌说。
“嗯?”常岸抬头看着她。
“我想要一直守护我心上人,直到我的爱意消散,仅此而已。”月歌淡淡地笑了,“跟心上人没关系,这仅仅是我的渴望。”
常岸问:“她没有与你在一起,你不可惜吗?”
月歌摇头,“不可惜,我许愿心上人幸福快乐,而不是与我在一起。”
常岸颤了颤,说:“你太广阔了。”
“不,我其实很狭隘。”月歌抬头看着屋顶,“我不过是围着心上人转,与其情感相融,把其情感,置于我之上罢了。”
“把其情感……置于我之上……”常岸喃喃。
他这就受到震撼了,这个世界果然不真实。
月歌想,要真在现实世界,常岸肯定是劝不回来的,自己甚至有可能被他劝走。
◎
再说花舞,效仿伙伴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拍拍手道:“潮蒙先生,方便的话请出来,我有要事要问。”
“你还真是礼貌啊,花神。”潮蒙笑着出来了,“对我这种东西都这样礼貌。”
“啊?礼貌是自己的事,跟对方是什么没多大关系。”花舞迷糊着说。
“……听起来好像确实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东西。”潮蒙自嘲。
“啊?呃,并没有这个意思。”花舞尴尬,“即使我们现在是敌人,也不代表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
“哦?花神要加入潮蒙派么?非常欢迎。”
“这是绝对不会的!”花舞严肃。
“哦,那就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了。”
花舞看着他,叹口气,“潮蒙,你……”
潮蒙打断了她,“花神,你刚才的意思是,因为我是黑暗,所以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么?只有弃暗投明,才是被你高看的路。”
“啊?”花舞愣了愣,说,“黑暗,自然是不好的。”
“如何是不好的?花神似乎与我才刚见面没多久,就这样妄断么?”
花舞看着他,严厉说:“别想糊弄我,我虽才见你真容,可我们六神早与你斗了一年,不,几万年了,黑暗究竟是什么,没有比我们更了解的了!”
潮蒙看了她一会儿,轻声笑了一小下,“是么?”
潮蒙很快收住了表情,平稳道:“敢问花神召唤,是想问何事?”
花舞惊叹这家伙变化可真快,是不是袍子背后不止一个人呀?听说活了几万年,体内有好几个灵魂也是可能的吧?
不过花舞可不会把这种想法表现在脸上,她问:“我要知道,这位领主,不,这个人的故事。”
“好啊。”潮蒙说。
柴学孺,是光刺纸报的一位查考采风官,既然叫“官”,那么这个纸报,自然是朝廷创立的了。
“听名字还是你们光明的人呢!”潮蒙揶揄道,“也不知是光明叫她如何失望,她才加入了黑暗。”
花舞立刻回击,“也不知是黑暗使了什么诡邪计策,才诱人偏离光明。”
潮蒙道:“那也是人的心智不坚。”
“是你黑暗太强大,何必推到凡人身上?”花舞说。
“好吧,好吧。”潮蒙笑笑,不说话了。
其实柴学孺的故事很简单,她和有理想的伙伴们到处查考采风,曝光了不少对百姓不利的事,收到百姓的拥戴,但自然有利益受损者,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他们之前针对的都是商人,由于光刺纸报为官家所设立,他们也不敢太过分,都是给负责的人一些钱,请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暗地里下些黑手,整一整肉中刺们。
后来,他们的理想越来越大,他们想针砭时弊,笔刺官场,一下子接连曝了不少官场丑事出来。直接后果是,纸报原主管直接被斩首,他们所有的查考采风官都下了牢。
但那时候,民众还敬爱他们,在民众的呼声之下,他们最终被放出来了,当然,纸报的位置,也丢了。
哦,纸报换了主管,也改名了。“光刺”太过瘆人,毫无敬意,就改成了,“颂明”。
潮蒙又讽刺道:“虽然也还有个‘明’,却完全少了光明之气质呢!”
花舞说:“休要简单评判。而且,你讲故事就可以了,少带些主观。”
潮蒙笑笑,继续了。
这时候有人离开了,应该说,“又”有人离开了。总是有人离开,他们有一家老小,也珍惜自己。
柴学孺和几个志同道合不在意,又创办了属于自己的纸报,叫做“笔指”,继续事业。
百姓仍拥戴他们,所以一开始,即使他们失去人脉,只报些小事,纸报的销路也很好。更何况,事不嫌大小。
后来,也有不少受他们感召的人,包括身居官场的人,匿名来帮助他们,提供信息。他们狠报了几次大事,百姓对他们的敬意和对官府的不信任达到最大。
那之后,官府就出手了。
暗地里布置,把提供信息的人都抓出来。对于纸报的报道,先是沉默,等它愈演愈烈,越穿越开,传开了,自会有谣言。官府就等着,随意辟一两个一看就是谣言的谣言,愚民就以为,整件事都是谣言了。
官府又安排好了“百姓”出来“说公道事实”,如此几次,纸报说过多少真事不重要,有几次错误,就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