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让你见见那个戏子
作者:六趟儿      更新:2021-06-15 07:02      字数:4145
  龙川捏紧手里的茶杯,“这戏还没有散场,还没有定胜负!朕用过的东西,被别人碰了,就该死。”
  许岙一向儒雅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缝,像被拔了利齿的恶犬,腮帮子都被磨出了血,吃了一嘴血腥味,“我是你的狗,可他不是!该死也是我死!不是他!”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就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龙川不置可否的摇头,“他跟朕没什么关系是真,可他跟你有关系却也是真!朕讨厌背叛,可你偏偏自作聪明,怨谁?!”
  许岙眼里的丝丝期待终于散了去,他轻轻笑了,开始是断断续续的,压着后嗓子的笑,后来慢慢放开了禁锢,便有些肆无忌惮的嘲弄,嘲笑谁?殿里有谁就在嘲笑谁。
  龙川很气,明知道得不到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许岙伸手指着他,下巴微扬,让自己的不屑跟鄙视让龙川看清楚,“我笑你讨厌背叛!皇后娘娘背叛了你,你将她高高供起来,还要去讨好,我背叛了你,你也舍不得赶我走,还要我做你的后盾,恨我,却也相信我,你说你自己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
  “你谁都不相信!却不得不去相信别人!里子恶心的都要臭了,外面却还端着样子欺骗世人,你不累吗?皇上,没有人是傻子!你知道自己为什么韬光养晦多年,却越混越惨吗?因为你的演技太拙劣了!你成功让大家都看出了你的野心你的杀心!唯有你自己,还沉浸感动在自己这种行为里,你觉得可笑不可笑?啊?!”
  龙川气极反笑,他几步冲下去站在了许岙面前,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许岙看着面前眼神有些癫狂的龙川,冷冷一笑,“你小时候身体不好,也不是先皇后众多孩子里最受宠的那一个,比你聪明灵敏的孩子多的是!有一年年节,所有人都在御花园看烟花赏戏曲,唯有你被大皇子捉弄,被骗到了废宫里头的枯井里头,我救了你,我比你年龄小,力气也小,粗麻绳都嵌进了手掌,后来,右手就不怎么灵活了。”
  “我虽然是私生子,但却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先皇不喜欢我,我活的如履薄冰,你曾说过,你一定会努力登上最高的地方,让我在宫里横着腿走路,换你护着我,让我不再害怕。”
  龙川皱眉,仿佛这些事情都久远了,已经慢慢淡忘了,以至于许岙说起来的时候,他觉得陌生。
  “你忘记了?”许岙似早有所料,也不觉得失落,反而是释然的情绪涌上心头,然后红了眼眶,他说,“你是站在了最高的地方,你护着我的方法,就是罔顾人伦,将我像狗一样拴在身边,你想要的时候,我就得跪着让你上!我是可以在宫里横着走了,但你却在我头顶悬了一把刀,我每天每夜都活在恐惧里,怕你突然又要见我,怕什么时候这肮脏的事情就会被人知道……”
  “肮脏?”这个词刺中了龙川的心脏,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跳动着,可也舍不得掐他的脖子,只是狠狠揪住了领口,“把你这个词语收回去!”
  “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后悔,当年在废宫里的时候,为什么不将那个井口给堵了,为什么要将你救起来!”
  龙川脸上终于有了痛色,眼眶竟然也慢慢发红了,在许岙来之前,他已经在那个井里待了两天了,又冷又饿,也曾不止一次想过,就闭眼睡过去吧!可不甘心跟卑微的求生欲望让他苦苦支撑着,支撑他的念头,就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将那些欺负自己的人,通通踩到脚底下折磨至死!
  他能活下来全靠许岙,之后的日子能活的这么久也全是靠他,许岙是他生命的支点,傻子才会放过他,当然得牢牢捏在手心里。如今这个支点要用尖锐的一面对着自己,恨不得自己死,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守护的?!
  龙川一把撕开许岙的领口,一口咬在他侧颈上,直到尝到一口血腥味,满足的咽了一口才压制住内心的狂躁,他对上许岙痛苦的双眸,“你不能离开我,我马上就可以当一个真正的皇帝了,这个天下间再没有朕办不到的事情了!许岙,你乖乖听话,乖乖听话,朕就让你见见那个戏子!”
  许岙听了,嘲弄的嗤笑,而后痛快的看着他,“谁也留不住我,我是很怕死,但这次却由不得自己,毒已入了肺腑,药石无医!我今日来见你最后一面,是来告诉你,其实等死,也不如我想象中可怕。”
  龙川心口一滞,一时竟不知嘴里是许岙的血,还是自己胸口血气,他自然是不相信许岙的话,许岙那么怕死,一向疑心重又谨慎,怎么会让自己吃了毒进去。既然知道自己中了毒,为何不进宫来告诉自己,无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宫外的民医,自己都一定会医好他的。
  “你别怕,别怕……”龙川像个被惹恼的孩子,固执的去扒许岙的衣服,他是真的慌张害怕,要不怎么不想想,就算真的毒入了肺腑,掀开衣服怎么就能看到呢?
  许岙就站在那里不动,半响侧头看了看外面的红光,莫名的咧嘴笑了笑。
  。。。。
  秦富醒来的时候正值半夜,她猛的从床上弹坐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的,许是心里压的事太沉重,这药效极强的迷药,也没能让她一觉睡到天亮。她警惕的一动不动,屋里的角落点了一烛台,透过床幔渗透进来,偶尔有烛心爆破的声音,更显得屋子里寂静。
  忽而想起了什么,秦富一把掀开床幔,陌生的布置装潢印入眼帘,她直觉不太好,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下床就朝门外跑去。
  没想到外间正坐着一个熟人,漫漫长夜怕无聊,就拿着针线绣着东西,听到响动抬头,刚刚跟秦富打了个照面。
  “小公子……”他惊讶的张了张嘴,手中的针一下子挑进了大拇指里,不由“嘶!”了一声,甩了甩手指。
  秦富慢慢收敛情绪,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外面角落里就有两个炭盆,烧得屋里热乎乎的,她抿了抿唇,“这是什么地方?”
  “您怎么都不穿鞋子?”宁全惊呼一声,忙起身跑进里间去给秦富将鞋子拿了出来,弯腰放在她脚边,“这地上还凉,您怎么一点也不注意,明天一早就让他们将这地板铺上毯子,这样您高兴就光脚也可以踩,不然着凉了主子们肯定要训斥奴了……”
  秦富揉揉眉心,抬脚踩在鞋里,心里的警惕褪去几分,无奈道,“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鬼鬼祟祟迷晕了将我带在这里?富平跟阿右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宁全抬头无辜的眨眨眼睛,诧异道,“您是被人迷晕的吗?”
  “不然呢?”
  宁全连连摆手,坚决不背锅,“奴什么都不知道,白天刚刚跟秦伯来上京,直接就被送来了城外的这座庄子,他们都说您累了在睡觉,所以不许别人打扰,奴就不敢喊您,一直在这里守着呢。”
  “富平跟阿右奴没有见过,他们只要奴好好伺候保护好您,其余的什么话也没有留。小公子,这么说起来,咱们是被别人抓了起来吗?咱们要逃吗?关键是秦伯也不知去了哪里,要不然三个人在一起,逃出去的概率也能大一点……”
  秦富皱眉,实在没心情听他唠叨,转身走到门口,拉了拉门,发现是朝外面锁着的!宁全苦了一张脸,跟过来红着眼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他们送我们来的时候还很友善,说起王府跟蒋府也是很熟悉的样子,看着也不像坏人啊,如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秦伯一辈子都在王府,心机能力不容小觑,如果去接他们的人有问题,那他一定会有所察觉,而不是一路相谈甚欢,十分信任!
  知道自己暂时安全,脑袋的眩晕感就阵阵袭来,秦富闭了闭眼,伸手朝宁全招了招手,宁全忙过来,她伸手搭在他肩上将身子靠了过去,“这药效还没过去,扶我去里面,不然一会儿站着就睡过去了……”
  宁全还是很慌,“小公子您千万别睡,奴去再去看看窗户那里来着没有,要是可以钻出去咱们就赶紧逃,不然等天亮了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要是歹人将咱们关起来,你以为能给你这白玉杯,给你上好的安神香吗?就连这床幔,也是三层的纱绣……”秦富嗤笑,靠着床头坐下,指了指旁边桌上的茶壶水杯。
  宁全呆了呆,脑子反应了半天,这才过去给秦富倒了杯热水过来,“那是自己人,为什么要上锁呢?还给您下药,吓都吓死人了。”
  “自然是不想我跑出去了。”秦富心不在焉的喝了口水润嗓子,听宁全的话,他们都没来得及进京,在城外就被人拦下来,直接带到了这里。
  所以,城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人命的事儿,他们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匆匆忙忙连解释都没有,直接迷晕了送出了城。如果他们的某些计划没有成功,自己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里被送走,送到远离上京,远离苘国的地方。
  安安失踪的事情,明显是宫里那位动的手脚,自己会怀疑,那蒋家跟王府也会怀疑,他们肯定是掌握了更准确的消息,不像自己只会猜测,所以他们采取了行动。
  想到了这里,秦富猛的站了起来,朝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李静思要进蒋府,要突破暗卫突破林枫,将安安带走,显然是不能够的,所以肯定会有更厉害的人物在后面给她撑腰,让这次行动变得容易,而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皇帝。
  李静思掳走安安是妒恨,而皇帝掳走安安就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了,他想要收回蒋家跟王府的权力,可要是将这护甲一样的权力交了上去,那就是为人鱼肉,一点点退路都没有了。
  那么……
  秦富垂眸,慢慢又退回几步,失魂一般跌坐在床上,她想到了某种可能,一瞬间面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嘴唇发麻,耳鸣又心惊肉跳,像有一根丝线拉扯着心脏最深处的地方,迟钝又尖锐的疼。不由痛苦的弯了弯腰,捂住自己的胸前的衣襟,无声的张了张嘴疏解自己的情绪。
  宁全一慌,跪着扑了过来,“小公子,您怎么了?!小公子你是不是病了,奴这就去敲门,让他们带大夫过来!”
  秦富摆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口,看看拽在手心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半响都保持着那个虾米一样的动作,最后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宁全怕的直掉眼泪,又不敢动,只好轻声回道,“刚过了子时了……小公子您松松手,奴不走远,奴就在门口去喊他们,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奴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多的!”
  “子时……”秦富呢喃,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要是速度够快,此时也应该尘埃落定了,成王败寇,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现在就等着,明日来的人,是接自己进宫的人,还是带着自己逃命的人。
  宁全被吓到了,慌的双腿打颤,“小公子,你感觉怎么样了?”当年在和城的时候,秦富的身体就不好,现在过去这么多年了,看着倒是比原来还瘦了。
  秦富慢慢呼吸着,摇头,“没事儿,只是胸口闷的难受。”说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让冷风灌进来打在脸上。
  她说,“自上京一别后,我就都知道我们是没可能在一起的,说了很多次成亲,日子都算好了,可惜从未凤冠霞帔,也从未看过他穿着红色是什么样子,我想了很多,盼了很久……”
  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宁全等了很久不见她说话,纠结老半天,刚想上前说,不如把窗户给关了吧,吹着怪冷的。
  “如今,就望着他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