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你懂的什么是爱吗?
作者:六趟儿      更新:2021-06-15 07:02      字数:4147
  当年阿左在时,阿右也曾暗地里埋怨过苏佾,因为万事他都是跟阿左商量,自己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遇到敌人时扛着伤害狂送输出。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多么扎心的自我认知。
  现在阿左没有了,公子遇到事情也不爱说了,就自己待在一个地方沉思,一坐就是一整天,一动不动。那是静到可怕的孤寂,阿右时常看着,就觉得感同身受,那是一片漆黑的无底洞,公子在往下掉,他在挣扎在渴望救赎,可是没有……要说爱,阿右是不懂,可阿右看得到苏佾,苏佾爱国家爱百姓,他大慈大悲,忠义无私,为了朝堂安宁,皇上放心,宁愿放弃权利远离上京。
  上天不善,他却不怨,大慈大爱像个智者圣人,直到遇到秦富,苏佾有了烟火气息,有了七情六欲,有了喜怒哀乐,不再俯视世俗红尘,却依旧没有学会凡人的狡猾。
  他像爱天下爱所有一样爱着秦富,爱着一个人,仔细想想,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秦富又怎么会知道苏佾曾为她付出过什么放弃过什么,如今又要做什么!她只需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掌控别人的喜怒哀乐就可以,她永远都不会懂!可怜公子却一直以为她懂!
  阿右跪在了秦富脚下,他眼里有泪,眉眼冷漠锋利的他竟也有如此无助哀伤的时候,“小公子,奴求求您了,求您不要意气用事,就当看在死去的阿左的面子上,不要进宫。”
  秦富神色怔忪。
  阿右,“若今日阿左在此,他一定有办法可以说服您,他一定可以留住您,您就看在他以前尽心服侍,拼死护住的份上,再等等,等公子回来!求您了!”
  富平从外间走进来,敛眉跪在另一边,“奴知道您有玉石俱焚的决心,也从不怕什么鬼魅魍魉,您不在乎自己,可奴求您,求您记得看看身后几百蒋府,王府,还有依偎着蒋、王府生存的无辜的人!那位没了,天也塌了,您知道的,必定血染上京,冤魂不散,您真的忍心吗?!”
  秦富胸口似被人敲了一重锤,她面色惨白的后退一步,最后站不住,一直倒在身后的椅子里,撞的后背生疼,双手的指甲扣进了掌心,一时分不清是指甲盖上的豆蔻颜色,还是鲜血的颜色。
  秦富闭目,克制的调整呼吸,半响将一旁的茶壶茶杯全扫在地上。宫里的那个女人,她就是个阴魂不散的毒瘤!一起不除,日后还有后患!
  苏佾换了一身衣服进了宫,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太监早早侯在了角门处,看到苏佾后无声的行了礼,将怀里的斗篷递给他,低声说,“宫里都搜查了一遍,唯有皇后娘娘的小楼戒备森严,奴才们没有轻举妄动,就等着您吩咐。”
  苏佾点头,脸上寒霜密布,杀意一闪而过。
  李静思今日心情不错,难得喊了两个弹琵琶唱小曲的伶官,哼着软糯的江南小调,自己半醉半醒,身上搭着富丽的薄毯,领口四散,露出精致的锁骨,捧着一杯甜茶卧躺在靠窗的炕上,十分潇洒惬意的样子。
  她本生的普通,就一双眼睛眀透,此时喝了二两温酒,脸颊两边就泛上些粉色,倒是添了二三分娇憨。屋角隔着三足金蟾蜍香鼎,袅袅香烟飘飞,近些日子她总喜欢味道浓重的香料,平生给冷宫似的小楼里添几分萎靡堕落。
  乳娘牵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进来,劈手将他怀里抱着的东西打落在地,三个黑乎乎的馒头滚在一旁,乳娘得意的冷笑一声,转而就委屈的朝李静思哭诉,“娘娘,小主子太调皮了,每日好饭好菜不喜欢吃全闹脾气打翻,过后却故意去小厨房偷着酸臭的饭菜裹腹,您说,要是让旁人看到了,还不知怎么来编排奴才呢!”
  男孩穿着浅黄色的缎褂,稀少泛黄的头发在头顶绑了个揪揪,他五官精致,眼睛黝黑,明明是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却沉稳懂事的厉害,听着乳娘这样说,也只是抿唇不语。这样的场景几天就会发生一次,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就跟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等着,不辩解也不解释。
  果然李静思很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吃好的,喜欢吃那些下贱的东西,那就让他吃够,以后就给他厨房的剩饭!”转而想起了什么,一脸恶毒阴狠的盯着男孩,“果然是下贱东西,骨子里的东西就是改不掉!”
  李静思当然厌恶这个孩子,之前以为他是苏佾的种,也曾万般期待过,没想到就是个野种,也是因为他,才会让自己失了圣宠,若不是当年月份大了不好打掉,也不至于天天在自己面前刺眼。
  男孩面不改色的盯着李静思,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撕心裂肺的哭闹了,李静思也觉得没意思,摆了摆手不满的对奶娘说,“以后这种事情不必禀告我,他不听话你们自己管教就是了,没得带过来还碍着我的眼!”
  要是往常,李静思最是喜欢骂这个杂种了,这男孩是外面带进来的,没人疼爱没人起名,所以宫人都喊他狗杂种,后来因为三个字太繁琐,就喊狗子了。宫人十分爱捉弄他,仿佛真的叫了狗子,他就真的是小狗了。
  就是因为没人在乎,所以她才十分喜欢来这里告状,每次也都能得到一些赏赐,没想到今天没有赏赐就罢了,还吃了一顿刮落,奶娘心里气愤,不敢怼李静思,只能给狗子胳膊上狠狠掐几下,觉得出气了,才唯唯诺诺的应了是。
  只是刚准备拉着他出门,就见他快速躲开了乳娘的拉扯,四肢并用的扑到那几个馒头跟前,双手划拉在自己跟前,用衣角裹着牢牢抱在怀里,露出一双冻伤遍布的双手,都入了春,还不见好,肿的很大还流着脓血。
  乳娘慌慌张张去拉,“娘娘,你看他……”
  “行了!”李静思厌恶的别过头,不关心反而觉得冒犯了自己,心上隔应,“快带他出去,恶心死我了!你们一天别老带着他在我跟前晃悠!要你们就是管束他的,要是管不了就赶紧出宫去!有的是人要争着进来伺候!”
  乳娘唯唯诺诺,连连几声是,这才抓着狗子见鬼一样退下去了。
  讨厌的人走了,李静思才觉得呼吸舒服了很多,品了一口茶,这才晃着小腿,伸手顺顺头发,“继续吹,继续唱……”
  苏佾进来的很突然,李静思还一副享受的姿态表情,他就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踏进了这里,带进来一身外面的冷意,怜官一惊,手下的动作一停,慌慌张张跪地请安。上次见面还是在金銮殿的侧殿,他冰冷无情的模样,真是不亚于用一把利刀插进自己的心脏!
  李静思猛的从塌上起身,脸上有欣喜有意外有慌张,只是看着苏佾安静的双眸,突然像想起了什么,所有的情绪又都慢慢的敛了下去。她若无其事的翘着小拇指拉了拉滑到地上的薄毯搭在自己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都起来,跪什么跪,继续弹继,继续唱,让咱们苏大人听听,这曲子好不好。”
  苏佾环顾了一下四周,伸手解下自己的斗篷,果然如李静思所说,找了一处椅子坐了下来,准备认真听一听小曲。
  伶官胆战心惊,不敢违背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勾响手里的琴弦,只是有这么一位大人在看着,到底不如前头绵绵妩媚。
  最后还是李静思没有忍住,“都下去!”
  众人麻利的鱼贯而出。
  李静思下炕,白生生的脚趾头踏在地上,记着他不爱闻这些香味,准备去开窗散散,却硬生生止住了步子,转而走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眼,“苏大人,今日怎么敢进我这小楼?怎么不避我如蛇蝎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苏佾,“你晓得我来找你做什么。”
  李静思挑眉,“我知道?”她又上前一步,蹲在苏佾面前,双手放在他膝上,“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如今,你只有想到我还有利用价值了,才会分出一点心思来与我周旋。你说我晓得,倒是想问问苏大人,不知我哪里又惹了你注意,觉得我还有些价值呢?嗯?”
  安安丢失,整个上京鸡犬不宁,宫里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如今李静思避而不答,反而更加让苏佾确定了,此事绝对与她脱不开关系!
  李静思懊恼的敲了敲额头,“我不该这么说,这样就露馅了,你那般聪明,我应该直接说,直接问,你是不是来质问我的,质问是不是掳走了你的女儿,又将她藏到了哪里?”
  苏佾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拉到自己跟前,纡尊降贵的弯腰,低头跟她对视,露出自己眼里的杀意,“苘国只有一个皇帝,皇后却不止会有一个,历来史书记载,皇后死了,帝也可以再嫁,所以,娘娘还是想好再回答。”
  李静思张了张嘴,瞳孔微缩,先是不可置信,再是万念俱灰,最后笑着流泪,笑得浑身发抖,“你想要杀我吗?”
  苏佾平静的丢开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娘娘以为呢?”
  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真的是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在今天以前,李静思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苏佾的心,她甚至觉得,跟秦富又能怎么样呢?他爱的是自己,秦富只是他无奈之下的选择。以苏佾的性格,要是决定了做人家夫郎,那肯定会遵循夫德夫纲,即使还爱着,也会将自己推开。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早就变心了,他移情别恋,他薄情寡义!他早已经忘了当初的海誓山盟,忘记了当年的情意绵绵,两情相悦,只愿不离。
  李静思肩膀抖动,双手扣在地上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笑得十分讽刺苍凉,许久以后,伸手慢慢将眼泪擦干,回身看了看苏佾,嗤笑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你说的没错,皇帝是这个世间的例外,没有了我他可以再有别的皇后,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红袖添香!可是,凡是有例外,我是龙川的皇后,是苘国的皇后,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一辈子都是这个国家的皇后!要不然你觉得,以龙川眼里不容沙的人,如何能容得我这样一样女人待在宫里,还养着别人的孩子?!”
  她都有些癫狂了,也不期待苏佾接自己的话头,一个人在那里嗤笑,“道貌岸然,自私虚伪的皇帝,他有把柄在我手里,怎么敢废了我!他不敢!若不是有一天我想跟他重修与好,炖了汤给他送去,就看不到那场恶心的欢好了,断袖之癖,他又把我当作了什么!他从来不曾喜欢我,又为何要嫁给我?要给我这无上尊荣,他不喜欢我,所以就要让我看那些恶心的事儿吗?!”
  后来的话,已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他将自己的妻主丢在这小楼里不闻不问,他只说我滥情无情!可他又是怎么对我的!他都可以放纵,可以伤害我,我为什么要为他守着!我也可以寻欢作乐,可以听曲跳舞,可以给别人生孩子!”
  李静思又笑了起来,十分畅快的模样,苏佾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自然不会是好的印象,只觉得她变成这样也是活该,最后他也不会劝诫,只有感而发一句,“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就这么一句,就已经轻飘飘揭过了过往的种种,李静思明白他的意思,可她就是不愿意放下去,“你跟龙川有什么分别?!你就懂的什么是爱了吗?”
  苏佾不想浪费口舌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所以安安到底在哪里?”
  “是的,我是掳走了那个小杂碎!”李静思眼里的光芒慢慢泯灭,转而涌上恨意她是掳走了安安,也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以为苏佾不跟自己,是因为放不下孩子,所以想着将安安带进宫里来,等着苏佾找机会带自己跟孩子一起远走高飞,只是没想到还来不及通知他,上京就翻了天,她就没机会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