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这里下去还真的是桃花峪呢！”祁欢一路战战兢兢走来，看到竹林尽头亮腾腾的光豁然开朗，才手舞足蹈跳着跟上去。
  司清的思绪被拉回，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舒展，舒展成一抹微笑，“本宫还能骗你不成，你先下去吧，我在这上边坐坐。”
  出了绿油油光线昏暗的竹海，顺着石板山路下去就是一片桃花林，下面有溪流、有湖泊，有亭台楼阁种种，站在山上一览无余。
  竹海路口边上，是一个小小的红顶亭子，走了这许久，司清累了，要歇歇脚，顺便捋一捋方才明远法师说的一些似有深意的话。
  让祁欢留在这里，只会打断她的思考。
  “喏！”祁欢笑着答道，说话间已经踏出一脚，却生生停在了半空，喏什么喏啊！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收回脚步，祁欢转过身微微低着头看着司清，只瞄得见一个下巴，双手交叠放在腰间，“殿下，祁欢留下来陪殿下看风景，不下去。”
  语气很坚定。
  她怎么能丢下殿下一个人去玩呢？殿下从来没来过这儿，知道这条路能到桃花峪也肯定是明远法师指点的，万一她不在，殿下有什么需要的，找谁？遇到危险就更不行了。
  贪玩还是得有个限度，虽然……，她真的很久没逛庙会、没参加南安寺举办的祈福活动了。
  但这些，都没有殿下的需求重要！
  “咯咯～”司清笑着轻轻拍了一下祁欢的肩头，手伸出食指挑起祁欢圆滑的下巴，“祁欢这是片刻都离不开本宫么？”
  玩笑归玩笑，玩笑过后，司清负手走到亭子边上，深深吸一口山林的清新空气，淡淡的竹香裹着浅浅的花香，山林的味道，和皇宫的味道，差别明显。
  “你下去找郭小姐和芙蕖身边的丫鬟们玩吧，我走得有些累，歇歇脚就下去，又不远。”此话说得平静，但也不难听出些许疲累。
  看着远近，到山谷桃花峪最多也就步行二三刻的距离。
  “好吧，殿下歇好了早些下来，中午桃花峪有南安寺准备的斋饭，来参加祈福活动人都会象征性的吃一点，讨个好寓意。”
  司清只是不想被人打扰而已，祁欢知道。
  唉！不晓得明远法师跟殿下谈了些什么，每次郭太傅找殿下谈话后，殿下也是不想要人打扰。
  好好的出来玩，净让那和尚扫了雅兴……，祁欢俳腹，显然已经不在意是谁来找的谁。
  反正，没人能惹殿下不开心，谁惹殿下不开心，就是谁的不对。
  “知道，下去玩吧。”司清冲祁欢挥挥手，转过身继续看着桃花峪下的花林溪涧，想着方才与明远法师说的话。
  她说，天下百姓苦悲喜乐，边疆黎民安稳与否，其实与她没多大关系，反而是明远法师，他作为佛教最忠诚的信徒，心系苍生本就是应该的，所以不能算作报答。
  “如此，明远此生便没办法报答华璋殿下的恩情了。”他说。
  司清嘴角勾起笑意，他心中一定有秘密，这种想法在今天见到他后，变得愈发的坚定，哪怕他一直闪烁其词，几乎不谈过去的事情。
  “啧啧，看不出来啊，我邺朝堂堂帝姬，身边竟会没一个人跟着。”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不用回头，司清则大抵猜得出是谁。这种玩世不恭般的语气，除了文国公府那个小公爷，还能是谁？
  “只要本宫愿意，青子——”
  说道“子”字，司清顿了一下，只片刻，又接方才的话道：“本宫一样可以让你马上消失。”
  不知“衡”字是被她吃掉了，还是粗粗掠过，总之是没听到。
  语气平平淡淡，已经是很客气很客气的逐客令了。混蛋！好不容易打发掉祁欢，又跑来一个找事的，有意无意都让她心里不舒服。
  见司清未转身没回头，青子衡刮刮鼻子，朝小亭子过去，“不料华璋能听出我的声音，我现在是该觉得荣幸呢还是荣幸呢？”
  闻言，司清凝眉，终于忍不住看他一眼，“自是该感到荣幸。”
  好一个自是该感到荣幸，真实大言不惭！
  任青子衡见过再多世面，凭他阅人无数，也有些吃不准这个华璋帝姬，此时看她，只觉得像个怪物。
  说好的温婉可人、端庄持重、柔慧温良呢？分明就是不可一世无比高傲的女人。
  也是，帝姬，娇生惯养的宠儿，怎么可能不唯我独尊自高自大。
  “怎么？你有意见？”见青子衡不说话，司清冷着脸问道。
  “我哪里敢有意见？只是华璋你突然转过身，不禁被你的美貌吸引，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
  我？华璋？
  忽而注意到青子衡的这两个怪异的称呼，司清脸一黑，“青子衡，收起你那副虚伪的样子，别在本宫面前嬉皮笑脸的，还有——”
  司清目光看向下山的路口，“路在那边，你可以走了。”
  “华璋这是连下两道逐客令呢，不过我看你应该也歇得差不多了，再不下去你那宫女就该上来找你了。”
  华璋华璋华璋……
  我你我你我你……
  听着着这几个称呼，司清脸色快黑成一坨炭，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如此轻薄于她。
  简直，大逆不道！
  “青子衡，你难道就没发觉，你对本宫和你自己的称呼，有问题么？”司清咬着牙，刻意提醒道。
  他这是在套近乎？那真是抱歉，从今天……，不，从此刻起，你“被”退出了。
  他这种做法，比西门连玥来得还令她觉得恶心。若此处有不知情的人，怕是会误以为她和他之间真的有什么，三人成虎，谣言这种东西，说可怕也不可怕，说不可怕偏又很可怕。
  “并没。”青子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玩笑又似很认真的回了两个字。
  如此——
  到底是真傻不知道，还是晓得却装作不知道，司清一时竟无法确定。
  “问你个问题吧，你平时在文国公和国公夫人面前，自称什么？”司清很有耐心地开口引导。
  “儿子。”青子衡很自然的答道。
  “你……”司清眼皮跳了两下，他这回答好像也没有错，她在父皇母后面前，除却自称小清、华璋以外，偶尔也说得是儿臣。
  “华璋殿下，是觉得我在您面前该自称‘青衡’对么？”青子衡正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