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关于彭胡的社会关系的再次排查结果出来了。是不是现在跟您汇报一下？”石强走了进来，一边跟张剑东打着招呼，一边把一份文件往张到东服前一推。
  “彭胡这个人除了与多名女性有着复杂的情感纠葛以外，在其他层面的人际关系既复杂又简单。”做过无数人际关系排查工作的石强，第一次用用“既复杂又简单”这样的描述来概括一个人的人际关系。
  “我详细说说吧。”石强看着张剑东不解的眼神，赶紧笑着解释道：“说‘复杂’，是因为彭胡很早就辍学并混迹社会，并先后从事过多种正当或不正当的职业。所以他认识和交往的人从数量上看，是非常多的。另一方面，由于工作一直不稳定，频繁换工作，所以他认识的人中三教九流，社会角色也非常多样，可以说‘干什么的都有’。”
  张剑东点点头。这种情况在案发当天对彭胡的基本介绍中，可以管窥一斑。
  “而之所以又说彭胡的人际关系‘简单’，则是因为他的那些所谓‘朋友’，都是些酒肉明友，基本都没有深交，没有真正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而且，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彭胡认识的这些人，社会层次都相对较低，游走于社会底层或一些灰色地带，地痞无赖居多。”
  对于这一类人，早年张剑东在做治安民警的时候，没少接触。张剑东总结了这类人的特点就是：年轻、冲动、头脑简单、胆小怕事，是典型的社会不稳定因素，但也谈不上穷凶极恶。
  “他们这些人，有不少曾受过警方打击。不过顶多也就是个行政拘留和罚款之类的。如果说打个群架、寻衅滋事、偷鸡摸狗，他们兴许还算在行；要说他们有能力和胆量策划一起具有一定反侦察迹象的谋杀……”
  “另外，据我们初步了解，这些人与彭胡之间，都没有重大的仇恨，也就是说仅仅从杀人动机这角度……”石强的话没有说完，而是摇了摇头，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对于石强的质疑，张剑东深有同感。
  因为，现场勘察告诉警方，能在从容清扫现场所有作案痕迹之余，竟然还敢主动坐局通过遗留一枚“女士香烟”来误导警方的侦破方向来看，嫌疑人具有心智成熟、老练谨慎的特点。这样的人，绝非一般的市井无赖或小混混之类的人能比。
  这时，张剑东有些犯难了，他感觉自己之前有些过于自信了。
  彭胡案自案发时，张剑东就从来没有认为这会是一起疑难案件。因为凶案现场给了警方很明确的提示——这是一起熟人作案。一个人的熟人圈子能有多大呢？将熟人逐一放到聚光灯下，与警方事前描绘的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和行为画像进行以一比对，那么嫌疑人的“熟人”和警方的“画像”两个各自独立形成的封闭圆环之间，必然有一个重合的交集。而嫌疑人，一定是会出现在这个交集之中的。即便是无法一次性拿出排他性唯一的结论，也可以大大缩小被怀疑人的范围。
  可是现在，嫌疑人有如此大量的“熟人”关系等待排查，即便是嫌疑人就隐藏在警方掌握的这些“熟人”中，这期间的工作量也是难以估计的。况且，张剑东本身就认为这样一个特征明显的群体中，存在杀害彭胡的嫌疑人，是一个概率不大的事件。
  突然，张剑东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你的人物关系排查，会不会有重大遗漏？”张剑东有点不放心，目光直视石强。
  “张队，这一点，请放心。我多方面走访了彭胡的同事、同学、亲属和邻里，把可能与他工作、生活、学习有交集的人，都排查了。应该不会存在这样一个符合我们对嫌疑人刻画的‘熟人’。”石强显然对自己和自己的小兄弟们的工作还是很自信的，回答地也很有底气。
  张剑东点点头，对石强的回答不置可否。他知道，这个问题其实没有多少意义。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这帮手下无论是热情还是专业性上，绝对是无可挑剔。可是，嫌疑人既然可以想到利用一根香烟误导警方，那么自然不会轻易在警方对彭胡社会关系的排查中现身。而在明处的警方，想要揪出藏在暗处、早有准备的那个“熟人”，确实不能仅仅依靠热情和责任心。
  可是目前，自己的思维转了一圈，张剑东回到了起点——这个杀害彭胡的熟人，在哪里？
  看着自己的排查工作没有给侦破工作带来任何促进，石强感觉很自责。他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过了许久，石强终于又鼓足勇气，说道：“张队，我这里还有个情况，不知道该不该说。”
  “哦？”向来不愿意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张剑东疑惑地看着石强，“凡是与被害人相关的情况，来者不拒。说来听听。”
  “我在排查彭胡手机通话记录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国外的号码，多次与他进行联系。“石强说着，在自己递给张剑东的文件中，用笔圈住了一个号码。
  “国外的？具体是哪里的？”这个情况超出了张剑东的意料。因为目前警方掌握的任何资料中，均没有显示彭胡有什么海外亲属和业务关系。
  “我了解了一下，这个号码属于美属开曼群岛的。”石强的准备工作还是比较到位的。不过，他也是非常疑惑的，“我不理解，彭胡因为什么事情，会与开曼群岛上的什么人联系呢？但，我又不知道这个与案子本身是不是有关联。总不至于是开曼群岛上的‘熟人’来杀害了彭胡吧？所以，不知道到底该不该……”
  “开-曼-群-岛……？”张剑东眼神一凛，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好熟悉的名字！”
  看到张剑东陷入沉思，石强赶紧提醒到：“张队，您忘了啊，就在前几天我们在调查‘杜非海疑似制毒’案的过程中，曾经发现给他付款的账户就来自开曼群岛啊！”
  石强当然是小瞧了张剑东的记忆力了。张剑东之所以一直沉默不语，不是因为他忘记了“开曼群岛”在警方对杜非海的误会中出现过，而是因为他的思绪此刻已经从开曼群岛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张队……？”看到张剑东面无表情，石强小声提醒了一下。
  “石强，太好啦！”张剑东非常兴奋地看着眼前满脸疑惑的石强，眼里充满希望地继续说道：“你提供的情报可能非常有价值！”
  “我提供的？情报？可能？有价值？”石强有点不知所措，他搞不明白自己刚才就提了个“开曼群岛”，怎么会让张剑东如此兴奋，更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的价值在哪里。
  张剑东笑了一下，以他独有的冷静而自信的语气说道：“你提供的线索到底有多大的价值，这个还得需要验证。”张剑东停顿了一下，继续对石强说道，“凭我的感觉，两个案件中均出现了‘开曼群岛’，这两者之间也许不是简单的、无关联的巧合。这个‘开曼群岛’就是一把金钥匙。这把金钥匙，能帮我们找出那个直到现在依然躲藏在人海中的杀害彭胡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