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纪念一下赶上冬天
作者:小冧      更新:2022-06-13 01:55      字数:5015
  前两天温度还在零上的时候金满截了个手机天气预报的图,然后发了条朋友圈配文嘲讽说:纪念一下赶上冬天,但是北京的四五度怎么跟老家的十几度似的。结果没过一礼拜数字就蹭的一下掉到了零下七度,白天她去考试的时候还被大风扒掉了毛线帽,狼狈地追了半条马路才捡回来。
  这回她尝到北方冷空气的苦头,一从考场出来就认怂地翻到自己那条朋友圈,利索地给删了。
  晚上谷小屿的电话准时打了进来,第一句不是问她考得怎么样,而是先拿这诡谲的天气揶揄她一番:“今天冷不冷?有没有一点北京的意思了?”
  金满两只手翻着笔记,侧着脑袋把手机夹在肩膀上说:“你别给我扯啊,我明天还有一门专业课呢,今天时间有限,自己不把握的话别来怪我。”
  谷小屿在那头立刻认怂了,好声好气地说:“就一会儿,不然就通着话也行,你复习你的。”
  “不行。”金满很干脆地拒绝说,“你会影响我的。”
  谷小屿赶紧为自己争取说:“我不说话,你要我说话的时候我再说。”
  “那也不行,说了你会影响我的。”金满好不容易从一堆笔记里翻出那个每次都能让她感觉患了失忆症一般的语法点,边折了个书角留下标记边换了个肩膀托手机,义正言辞地对那边据理力争的谷小屿说,“你别仗着自己考完就来捣乱啊,我明天那门课五个学分呢,真没跟你开玩笑。”
  “好吧。”谷小屿沉默了好久才被迫妥协,挣扎着问了一句说,“那个,你想我吗?想我的话明天我过来找你。”
  金满抖了抖浑身的鸡皮疙瘩,憋着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咿呀,酸死了。”
  谷小屿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会儿被她弄得又羞又恼,非得要问出来个答案不可:“什么酸死了,问你有没有想我,都多久没见了。”
  “没多久。”金满放下笔看着桌上的日历算了算,又口是心非地故意逗他说,“这么多考试哪有空想你。”
  谷小屿吃了瘪也决定赌气威胁她说:“那我明天不来了。”
  金满心里咯噔一下,抓起手机贴到耳边,嘴硬说:“爱来不来,反正我也没空接待你。”
  谷小屿又是半天的沉默。
  “喂,你不要故意拖延时间哦。”
  对面握着电话自我安慰了一分钟才又沉下气问:“你明天几点的考试?”
  “八点啊。”
  “那要提前四十分钟到。”谷小屿说。
  金满对着眼前的书架翻了个白眼说:“不用那么早。”
  “要的。”谷小屿肯定的跟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揭她老底说,“你到那儿还得在门口浑身上下摸半个小时学生证。”
  “夸张!胡说八道!拜拜!”金满哭笑不得地回了他一句,立刻挂了电话没给谷小屿和自己磨蹭的时间,抓起桌上的书就开始继续复习。高考前那会儿磨练出来的意志力没想到这下是真派上大用场了。
  高考出成绩那天她就知道自己跟北语无缘了,但依然固执地在一家人的不赞成下赌了个第一志愿上去,后来投档线出来差了十来分,好在第一志愿泡汤以后用明智的第二志愿捡了个漏,压着线进了石油大学。
  当时她姨妈还取笑说:“文科生上石油大学,回头别人问起来家里的女儿在哪里上学,我说石油大学,人家还觉得是学化工啊还是勘探啊,我说都不是,学人文科学,问的人真是要笑死去。”
  不过金满自己心里已经觉得很满足了,她默认自己是超常发挥,然后又在填志愿的时候好运了一把。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石油大学在昌平,跟谷小屿的海淀隔了十万八千里,打车太贵,公车太久,大一的琐事又多的要命,以至于他们一个学期下来也没能在北京见上几面。
  虽然经过高考的磨练,但她心态依然不好,说违心的话做亏心的事立马会遭报应,就像此刻明明为了第二天的考试早早上了床,结果还是失眠到了一两点。
  第二天迷迷糊糊上阵,迷迷糊糊出考场,然后迷迷糊糊地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一脸笑意的谷小屿,甚至迷迷糊糊听到身边一起出来的同班同学还在议论着不远处那个人,金满差点以为自己是困到出现幻觉了。
  谷小屿看她愣在原地,大步迈过去一把环住她的肩搂过来说:“考傻了啊。”
  边上的人立刻被他们亲密的举动吸引了过来,几个跟她关系还算好的女生还凑过来指了指问:“金满,男朋友?”
  谷小屿抢着认领说:“嗯,男朋友。”
  那几个女同学还准备八卦一番,谷小屿已经旁若无人地低下头,手臂假装使劲勒了勒,一脸得意地跟臂弯里的人说:“这会儿有空想我了吧?”
  金满回过神一把推开他说:“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谷小屿摸了圈脑袋,重新粘上去环上她的肩,理直气壮地说:“昨天没空想我,今天总有空想我了吧,看你还怎么狡辩。”
  考试的人都陆陆续续出来了,金满隐约感受到许多双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赶紧本能地抬脚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谷小屿跟着她走起来,两个人漫步到沿街的人行道前才终于有了还算清净的二人空间。
  金满把两只手往羽绒服口袋里一插,仰起头说:“我还有篇期末论文呢。”
  谷小屿搂着她肩膀的手抬起来,把她那顶鹅黄色的针织帽扯正,问:“你就没别的跟我说?”
  金满想了想,突然目视前方坏笑起来,故意逗他说:“有啊,上个礼拜就想跟你说来着,我们宿舍那里有只猫长得特别像希特勒,嘴瓣上面是黑的,像希特勒那个胡子,再配上那个迷离的小眼神,活脱一个法西斯。”
  谷小屿别着头捏了一下她的脸说:“你别跟我讲这个。”
  金满侧仰起头看他,有些费劲地抽出手抬起来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还有,我今天早上差点睡过头,还好有个好同学,楼梯口把面包分了我一半,不至于考场上饿死过去。”
  谷小屿一把箍住她带到自己怀里,埋下头委屈又凶狠地抱怨起来说:“这么久没见,你就不能说句想我了?”
  金满突然慌了,这已经打破了她所认知的安全距离,彼此的呼吸全都缠在一起,她余光瞥见谷小屿的耳朵都红了,可能自己也没能比他争气多少,心脏不安分地在身体里作怪,在这个北京最冷的时候偏偏谷小屿的怀抱和呼吸都滚烫。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谷小屿突然把她身子一扳,两只手环抱住她,脸朝着她身后率先缴械投降说:“你怎么还是这么过分。”
  金满两只手垂在身侧不知所措,刚刚那种血脉贲张的冲动感好不容易冷却下来,这会儿又被谷小屿这样抱着,直接就能感受到他也一样混乱的心跳,顿时来不及处理又一波的慌乱。
  不吹牛会死啊?真的会死,对她这种外强中干的人来说,死在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暧昧空气里也不足为奇。
  最后支吾了半天她还是硬撑着来了句:“我怎么了。”
  谷小屿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像只威武的大狗在可怜兮兮地抱怨:“你没怎么吗?怎么还是每次都要我主动。”
  她一时有些语塞,任谷小屿抱了好一会儿,直到觉得脖子发酸了才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谷小屿松开她,一脸失望地说:“你要写论文的话我就回去了。”
  “哎等等。”金满赶紧拉住他,有些别扭地晃了一下脖子说,“那个,我那个论文是通识课的,也不是很着急,而且我还想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来着。”
  谷小屿大气没消,皱了皱眉说:“我能帮你什么,我的专业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他说完突然自己想到什么,更生气地说:“你不会连我什么专业都忘了吧?”
  “哎呀冷静!”金满冲他喊了一嘴,实际自己趁机深呼了口气,端着手说,“我都说了是通识课,叫什么《现代遗传学概论》。”
  谷小屿把手往兜里一插,歪起脑袋问:“你怎么会去选这种课。”
  金满糊弄他说:“他们说挺水的,又不用考试,写写论文就好了,而且我们外语的选科技类的通识能算两个学分。”
  谷小屿一耸肩说:“我们也才学了点皮毛,你别太指望我。”
  “够了够了,我本来还打算去网上随便抄一篇的呢。”金满挽上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说,“不指望你指望谁呀。”
  谷小屿没憋住,别过头绷着嘴角偷笑了一下,然后又一脸严肃地咳了一声说:“我们这个学期那个动物学导论要解剖兔子……”
  “真残忍。”金满鄙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打断说,“等你四年毕业,你这双手就沾满鲜血了,再也不是单纯善良的谷小屿了,哦不对,你本来就不单纯,勉强算善良。”
  谷小屿有点无语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们班女生还挺多的,一开始要往兔子耳朵里打气才能把兔子弄死,边上两个女生都不敢,非得让我帮她们弄,我让她们按着兔子,结果她们全都闭眼按着我,害我一节实验课全用在给别人杀兔子上了。”
  他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还有意地去瞟金满的表情,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金满一下甩开他的胳膊,气呼呼地说:“回去杀你的兔子吧!杀兔犯!”
  “嘿!”谷小屿一步跨到她面前挡住去路,一脸得意地指了指她说,“吃醋了吧。”
  金满推了他一把,用最简单粗暴的字眼否认说:“放屁!”
  谷小屿跟一面墙似的堵在她前面说:“你都生气了还装。”
  金满又急又气地狡辩说:“我是动物保护人士行不行?谁规定我不能生气的?”
  “你明明是因为吃醋才生气的。”谷小屿心满意足地伸手把眼前自己这个气急败坏的女朋友揽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说,“算了,还是我巴巴地来哄着你吧。”
  金满把脑袋埋进他怀里,脸颊嘟得跟气鼓鼓的河豚一样,嘴里压着声嚷嚷了句说:“谷小屿你狡猾死了。”
  小学的时候他们每年暑假都有个读后感要写,还不是读什么书都行,那时候一张与众不同的臭粉色的纸发下来,上面列了十几本书目,全都是什么《资治通鉴》、《史记》、《论语故事》,金满每次从头到尾瞅两遍,但一本想看的都没挑出来过。
  谷小屿也不爱看这些,漫画他一本一本地跟扫描机一样不知疲惫地翻过去,这些书他多瞅两眼就觉得脑壳儿疼。
  但每次读书日记谷小屿都还能至少拿个良糊弄过去,金满在硬着头皮读完了一整本《资治通鉴》以后终于忍不住跟他打听起来:“这个天书你是怎么看完的?”
  谷小屿当时看她地眼神挺复杂的,既像在看傻子又好像有点崇拜,半天才说:“我都是用我爸电脑到网上查个简介然后剩下自己胡扯的,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有现成的抄,这里一句那里一句一下就拼成了,老师都没看出来过。”
  金满听了顿时有如醍醐灌顶,但她第一时间想的绝不是自己多笨拙而是谷小屿多滑头。
  就跟现在一样,和谷小屿正式确定关系半年多了,她也依然坚持不是自己情感迟钝,而是谷小屿老奸巨猾,一直潜伏在她身边居心叵测。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觉得挺没有安全感的,一边担心谷小屿那对她维持了太久又屡屡在她无意间受挫的暗恋会不会有所懈怠,一边又害怕像云襄说的:喜欢谷小屿的人那么多。
  晚上走出图书馆的时候谷小屿搂着她感叹说:“学校的行政班事情也太多了,考完了还得磨在学校,又要好几天才能见面了,太难熬。”
  金满听他这么说就一时没忍住,抓住他一脸认真地自问自答起来:“你会不会担心是因为温昶不喜欢我我才和你在一起的?我喜欢谁不重要,谁喜欢我才重要,你明白吗?”
  谷小屿愣了一下,大概实在是没想到这么突然的状况,但很快就坦然地回答说:“没担心,你不是这种人。”
  金满捏了捏他的袖口问:“那你都憋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会儿我跟你在一起了,你反倒沉不住气起来了?”
  谷小屿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她紧捏着的袖子,察觉到她的紧张后立刻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这还不简单,因为憋太久差点憋出内伤,现在不想忍了。”
  “那……”
  金满还想追问,谷小屿突然抓起她的手,十指相扣的瞬间她就跟吃了哑药一样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我现在能不能亲你?”谷小屿问,那种渴望又怯懦的眼神原来她看了这么多年都一直没明白过。
  心跳明目张胆地漏了一拍,在浑身热血冲上脑门前她及时地别过头,佯装生气地说:“不行,忍着。”
  谷小屿已经没那么乖顺了,一只手抵着她的后脑勺,趁她不备,俯下身去亲亲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然后像个中大奖的傻子一样一脸轻松快意地笑起来说:“实在是只能稍微克制到这里了。”
  “臭流氓!”金满一下子满脸通红,又是哭又是笑地想推开他。
  谷小屿借着自己的体格优势占了大便宜,怀里的人越挣扎他抱得越紧,直到对方放弃抵抗才满意地缓缓松开手,温柔地贴在她耳边说:“你喜欢谁当然重要,你就是喜欢我。”
  金满顿时觉得耳蜗一阵酥麻,懵懵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终于说出了那句由衷之言:“那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喜欢我一个。”
  谷小屿拿下她摸着额头的手,握着她反转手面,让彼此脉搏相贴,然后轻轻地说:“好啊。”
  金满任他身子贴过来,仰着脑袋补充道:“也不能再杀别人的兔子了。”
  谷小屿失笑说:“好。”
  “也不能……”
  “好……”
  “我还没说呢!”
  “都好。”
  两个人互相抵着额头,在彼此的言语未尽中没头没脑地笑在一起。
  这是北京的冬天,有粗粝的风和不可理喻的寒冷,也有细腻的吻和死心塌地的应许,这个城市的千年万代都属于所有人,唯有这一刻他们想独自占有。
  “那么多人喜欢谷小屿,但也就谷小屿喜欢你吧。”
  “那很好啊,这样我就能更一心一意地喜欢他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