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你根本不懂
作者:小冧      更新:2022-06-13 01:55      字数:3339
  “干嘛要为我做这种事?”
  张焰上回冒出来的时候这句话是我问成溢的,那时候他回我一句“我哪知道”只让我觉得敷衍又迷惑,但这会儿我居然也重蹈他的覆辙,谷小屿问出这话的时候我满脑子也是为什么和干嘛的语气。
  再三思索后我突然有了灵感,搭上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你忘啦,我当然也会保护你的呀。”
  谷小屿侧过头一脸失望地看了看我说:“就这样为止了吗?”
  我收回手沮丧地往篮球架上一靠,恳求他说:“我现在大难当头你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松了口气,拍拍裤子站起来说:“我懂了,回家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糊里糊涂地问:“你懂什么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我说:“我什么都懂。”
  我一扭头躲开他的指控说:“瞎掰,我自己都没搞明白的事你怎么会懂。”
  他睁大眼睛用力点了一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我就是懂。”
  我伸出脚假装踹了他一下,别过脑袋说:“我看你就是瞎掰,懒得跟你讲了。”
  谷小屿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路灯,弯下腰迫不及待地要拉我起来:“走吧,你爸妈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
  一想到这事我的心就凉了半截,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作劲地跟他僵持着:“你骗人,他们已经对我失望了,我回不去了。”
  谷小屿松开我的手,放弃生拉硬拽,绕到我背后,握住我的两个手臂把我架起来说:“你真能想,天塌下来了你爸妈也不能不要你啊。”
  我蹬着腿挣扎了两下但还是敌不过他人高马大有力气,窝窝囊囊地被迫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说:“都到这个地步了,我和你之间总得保全一个吧。”
  谷小屿双手往胯上一搭,歪起脑袋一副教训人的样子说:“我现在已经差劲到让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了?”
  “当然不是。”我推了一下他的手臂他立刻就双手一垂,苦着个脸无奈又气愤的样子,我也不愉快,板起脸说,“这个时候你别钻牛角尖好不好,做这种事本来就够让我难受的了。”
  他懊悔又愧疚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仰起头左右转了一下脖子,怂怂地假装理直气壮道:“那不管怎么样,下次做这种事之前都先打个招呼。”
  我故意顺着他的胡言乱语说:“对,我手脚太笨,下次这种事你来干。”
  “对什么对,还下次,没下次了。”谷小屿拽起我的手蛮横地说,“再不走你要等天亮直接去考试?”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赶紧伸手扒住篮球架问他:“你是不是跟我妈说了?”
  他理所当然地“嗯”了一下,回头看到我紧抠着篮球架的手指又头痛地抚了抚额。
  我差点气得再把眼泪倒逼回来,怨怨地说:“我都说了的,让你少来找我。”
  谷小屿迈开腿折回来走到我面前,目不斜视地看着我,不以为然地说:“这你倒又对我有信心了。”
  我没敢再坑声,忐忑不安地被他领回了家。
  原来这不是世界末日,一颗星星陨落,却还有另一颗星星活着,我们隔着几万光年相会,就跟电影里开着飞船义无反顾冲向黑洞去寻找布兰德的库珀一样,他奔赴的不是未知与险恶,而是可能会发生在新地球的一次重逢。
  年级处毫无疑问地拿到了谷小屿打架的视频,但交出这个视频的不是张焰,是曾经警告过我走着瞧的邱蔚。
  我被拉到副校长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一顿,一番言语鞭笞以后又被安排到隔壁的小办公室写检讨,洋洋洒洒甩出一千多个字后我偷听到了隔壁张焰的动静。
  他爸带着他到校长办公室,不是哭着喊着求老师网开一面至少为他保留学籍,而是边训斥着自己的儿子,边恳求老师不要撤回原本答应好的那封推荐信。
  我原来以为张焰这次不过是充当了邱蔚的马前卒,但实际是他真的很想在这次模考中拿一个顺眼点的成绩,因为他那个生意做到国外的暴发户爸爸巴不得让他快点退学去上美国的高中,前一阵子他的消失是被安排到校外上英语补习班,好不容易坚持着达成了模考上一本线就让他在国内读书的约定,张焰这个不争气的又鬼迷心窍地折在了这些歪门邪道上。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离谱两个字,离谱的家长带着离谱的小孩,然后让我和谷小屿两个正常人都方寸大乱,被他们牵着鼻子干了更离谱的事情。
  模考成绩很快就贴了出来,谷小屿考了前三,但他也在高三的尾巴收到了人生第一个警告处分,从此和一切自招三一彻底无缘,只能本本分分地跟大多数人一样参加高考。
  这个广播放出来的时候谷小屿正在食堂吃一碗面条,我们一群人忧心忡忡地围着他,他倒好,心情一点没受影响的样子,胃口好的连汤底都用勺子刮干净了。
  但想也知道,谷小屿是一定会在人前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哪怕他来跟我提这件事,满嘴说的也都是:“我觉得还挺好,省得到时候运气好被哪个学校收走就让你一个人了,到时候你肯定会心里不平衡。”
  听他这么说我没觉得高兴但也生气不起来,只能借助肢体动作表达一下这复杂的情绪,擦肩而过的时候用了十分力把那叠准备了两节自习课的纸拍在他胸前,和羽绒服碰撞发出“啪”的一声响。
  谷小屿身子下意识地往后弓了一下,然后两只手压住了身上的纸张,边低下头看边问我:“什么东西?”
  我头也不回地往楼梯走去,轻飘飘地留下回答:“我理的写作短语,有来有往,我们也互相看一次热闹,扯平了。”
  这事后来还被陶乐戏说成了一中一个传说级的荒诞剧,没完没了地要在新认识的学弟学妹面前显摆一遍。
  没人会相信一班那个看起来跟所有阴暗面绝缘的谷小屿会因为打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吃个处分,他走在路上不少被人议论,但没想到的是痴心他的人反而觉得他更有魅力了。
  陶乐免不了要拿这个来做文章,总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拉着我趴在走廊的矮围墙上看一班门口聚集的那些小女生,边看还边乐此不疲地感叹说:“怎么就有那么多人喜欢谷小屿呢,他的存在还真是伤天害理啊。”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我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就忍不住泛滥起来:喜欢谷小屿的人那么多,但谷小屿喜欢的只有我一个。
  这场风波一直到三月底才渐渐平息下去,主要是时间紧迫,大家真的都没心思再来关心这些身外事,但我还惦记着一个人,她做贼心虚地躲了我好久,今天终于让我在行政楼的那个连廊上逮住了。
  邱蔚看到我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掉头就往回走,我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令道:“站住!”
  她挣扎了两下,但越挣扎我也就跟着越用力,以至于她后来疼得挤出眼泪告饶,我瞄了眼她发红的手腕,顿时生了点恻隐之心,把她堵在一个墙角就松开了。
  她边揉手腕还边不死心地跟只狐狸一样四处张望,企图寻找逃脱的时机。
  我手臂一横,彻底断了她的歹念:“你知不知道你干的这件事会害死谷小屿的?”
  她摸了把眼泪,昂着头咬牙切齿地说:“你少吓唬我,不过是一个自招的名额而已,而且我说过的,我没那么好惹。”
  我拿指节敲了敲她身后的瓷砖,气愤地吼了她一句说:“处分是会进档案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邱蔚被声音吓到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一副顽固不化的样子狡辩说:“那谷小屿打我哥就有理了吗?”
  “那也是你哥先犯的错。”我说。
  她察觉我气势弱下来,自然地就直起腰,提高嗓门说:“那也轮不到他假心假意地去行使正义,谷小屿有什么资格啊?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我算看清了,他也跟你一样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你们都太虚伪了!”
  我无语又火大地踹了一脚墙根说:“他怎么虚伪了?”
  邱蔚不讲道理地大哭起来说:“他不喜欢我还收下我的明信片,他能前一秒对着我那么笑,后一秒就能在草稿本上写满别人的名字,他就是虚伪!”
  我着实被她吓了一跳,怕动静太大引来行政楼老师的注意,赶紧又拽着她走到外面的花坛里,好言好语地劝说:“可他毕竟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啊,他心有所属了你把你的喜欢撤销不就完了,干嘛还要恶毒地捅上一刀呢,而且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拖多少人下水吗?”
  邱蔚抽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暴露自己的冥顽不灵:“他怎么没有伤害我啊,他浪费了我的感情!”
  我跟她说不明白,顿时有些不耐烦起来,刻薄地指责说:“又不是他求着你喜欢他的,都是你把自己的喜欢和感受看得太重,人家给足你面子,你还满脑子只想得寸进尺,搞得自己有能耐在人家生活里溅起什么水花一样。要我说现在根本轮不到你委屈成这样,谷小屿他要承受你这样的喜欢可都还没抱怨一句呢。”
  我越说越大声,她也越哭越大声,我故意不理她,看她把眼泪憋完也就只剩几声干嚎,最后嗓子也哑了就扔下一句怨言跑开了。
  “你根本不懂。”情绪够浓烈,声音也够洪亮,但多少底气不足,她估计也知道,这已经没办法成为她有力的辩词了。
  我对着她的背影气势十足地大喊:“我懂的不会比你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