蚱蜢哭了，像一个孩子。他的确恨李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可是当李明撞向墓碑的那一刻，愤怒被兄弟情熄灭了，他心软了，李明还是哪个他记忆中的刚正不阿，视死如归的兄弟，往事如流水一般在脑子中流过，情感如洪水一样喷发。为了兄弟杀害另一个兄弟，他真的下不去手。
  “你还在等什么？叽叽歪歪的像个娘们！”李明倒是等的不耐烦了。
  他走到李明的跟前，将捆在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又扶起李明靠在断掉的墓碑上坐好，拿起酒瓶放在李明的嘴边，李明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口。蚱蜢也靠在墓碑边，喝了一口酒，才幸福满满的回忆道：“还记得，我们的战斗代号是怎么来的吗？”
  李明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你个瓜怂，又在装糊涂！”蚱蜢骂了一句，又接着说：“记得那年，部队到东北的大兴安岭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我们三个事前越好，把我们捕捉到的一个动物的名字，作为我们各自的行动代号，”蚱蜢又猛地逛了一口酒，颇有兴趣的说到：“孙东这家伙来自农村，从小就上山下套捕兔子捕山鸡，比咱们两个城市兵强不少，这个家伙捕捉到一只野兔，于是他的代号就是野兔，你这个家伙本事不大，运气不错，杀了一条进山迷路的，快饿死的老狗，还把狗牙拔掉，从此你的代号就是狗牙。”
  “放屁！你个龟孙！那明明是一只狼，一只喝血的恶狼，我的代号也不是狗牙，而是狼牙！那是你们嫉妒我，故意说成是狗的，反倒是你整个野外生存训练，你连一只老鼠都没有捕捉到，只能靠蚱蜢为食，所以你的代号是蚱蜢。”李明打断道。
  蚱蜢眼前一亮，笑笑说：“哟！这点倒是想起来了！”
  李明摇摇头，脑袋又是一阵眩晕，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自己的记忆因为刚才的撞击恢复了，还是因为蚱蜢的讲述引导了自己的记忆？接着又是一阵眩晕，李明又陷入了混沌之中。
  蚱蜢意犹未尽的又讲述起来：“还记得我们进行的打靶练习吗？”
  “什么打靶练习？”李明追问道。
  “妈的，又装糊涂，”蚱蜢用手比划了一个手枪的姿势，接着说：“打靶练习就是处决死刑犯啊！那时我们第一次杀人，整整十个死刑犯，双手反捆，跪成一排，”说着蚱蜢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对着李明的头，嘴里模拟着抢的声音“嘭”的一声，吓了李明一哆嗦，哈哈一笑，蚱蜢接着讲道：“脑浆迸裂，像豆腐脑一样洒了一地，法医拿个小棍在人脑子搅啊，搅啊！把你个龟孙差点没尿了裤子！”
  这部分的记忆，李明倒是不深刻，没有记起什么，只是用眼睛剜了蚱蜢一眼没有接话。
  “打完靶，你个龟儿子可把我们害苦了，天天做噩梦，深更半夜又哭又闹，害的大家一连一个星期没有睡好觉，”蚱蜢也用眼睛剜了一眼李明，充满了不屑和不满。
  蚱蜢又灌了一口酒，眼神一暗，似乎想起了伤心的事﹕“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行动吗？就是你出卖我们那一次！”
  李明眼神一凛，反驳道：“我没有出卖大家，你要相信我！”
  “说好的我们三个担任主攻手，你为什么临阵反叛？为什么要向孙东开枪？不是你的出卖，敌人又怎么会开枪打断我的胳臂？”蚱蜢愤怒了，举起酒瓶摔个粉碎。
  一连串的提问把李明问懵逼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蚱蜢，痛苦的捂着头。
  “也是因为你，我们整队的被隔离审查，接着被尽数开除军籍，你知道吗？你一个人害了多少人！我们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训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报销国家，保卫人民，可是因为你的出卖，我们失去了作为军人最起码的荣誉，我们被自己人看做敌人，你知道这种感受吗？”说完蚱蜢也痛苦的捂着头，一言不发。
  “还把我当兄弟吗？”李明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蚱蜢默默的抬起头，眼里没有一丝的光泽，良久才回答到：“兄弟？你，我，孙东，我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多少次在梦里，我们三个人一起训练，一起玩笑，一起完成任务。你知道吗？我忘不了当兵时候我们做兄弟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忘不了我们流过的每一滴血和泪”，蚱蜢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到你吗？刚开始我想着报仇，后来我就是想问问清楚，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们，可是当我见到你以后，这些都不重要了，最怀念的还是你和孙东，孙东已经不在了，我不想再失去你，后来我搬到了埋葬孙东的烈士陵园里，感觉好像孙东依然睡在我的身边，你说我把不把你当兄弟？”
  李明也泪眼朦胧，他虽然失去记忆，但是感到了那份浓浓的兄弟情，还有什么比这份情感更真挚？
  “兄弟？你把我当兄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杀害孙东的，我现在失去了记忆，不要说是你，就连整个当兵的记忆都消失了，我记不起我在哪里当过兵，战友是谁，领导是谁？什么都记不得了！而且天天做噩梦，梦里都是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找回记忆，才去查，这一查，查到起了孙东，才到这个地方，遇见你”
  “真的？”蚱蜢一脸的疑惑，从和李明交手到现在，他也有很多的疑问，最大的疑问就是李明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一个人再会伪装，总会露出点蛛丝马迹，但是李明没有一点破绽，给人的感觉就是第一天与自己见面的陌生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蚱蜢问道。
  李明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所以我一直在调查，一旦我记忆恢复，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如果到那时，我回忆起孙东是我杀的，我会死在孙东的墓前，决不食言，”
  蚱蜢不在说话，只是在墓碑的空地上画着圈，好像在想着什么，突然他一拍大腿大叫道：“我一直怀疑有人捣鬼，我们都是当兵的，常年生活在一起，你怎么会突然叛变呢？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让你这么做，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你马上回到旅馆等着我，我把他带过来，一问就清楚了！”说完蚱蜢消失在黑暗里。
  等李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头上和腹部的伤口上缠着纱布，手臂上打着吊瓶，小云趴在床头睡着了，李明想活动一下身体，小云警醒的抬起头来，看见苏醒的李明，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你可算醒了，你度昏迷三天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已经报警了！”
  李明摆摆手，笑着说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儿？”
  “是打扫陵园的战士发现你的，然后他们就把你送到部队的卫生队，一个站岗的战士认出了你，通知了于参谋，于参谋又找到了我，要不是这些当兵的你就会活活的冻死，我该怎么向阿姨交代啊！”说着小云有录了起来。
  “行了！行了！”李明安慰道：“我不是没事吗？云嬷嬷快给朕弄点吃的，朕三天没吃饭了，你是想饿死朕吗？”
  小云看见李明会开玩笑，知道他八成没有事情了，于是用热水把现成的饺子热了，端到李明面前，李明也不说话，端起饺子就吃，一会功夫就把一小盆的饺子消灭干净。
  过了一会，于参谋得到通知前来看望李明，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脸的大汉，肩膀上挂着少校军衔。
  于参谋和李明大国招呼，就忙着介绍那个少校：“这是我们团的保卫科白科长，你的案子因为是在部队内部发生的，地方公安局已经把侦破工作转移到部队了，具体工作由白科长负责。”
  李明欠了欠身，伸出手去和白科长握了握手，算是打招呼。
  白科长绝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坐下没多久就询问起案件的情况。
  “李明同志，你一直昏迷，所以我们掌握的案件情况不多，你能把那天晚上的情况，给我们说说吗？”白科长问道。
  李明本不想把蚱蜢说出来，又是兄弟间的误会，所以果断的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袭击，我们撤案！”
  小云忍不住了：“李明你说什么呢？看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能撤案呢？我非要抓到那个坏人，给你报仇不可！”
  李明斜眼看了一眼小云，轻轻拉了一下小云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小云哪里肯干，一斜身甩开李明的手。
  白科长把一些看的清清楚楚，以为李明又什么顾虑，连忙宽慰到：“你不要有顾虑，如果是当兵的所为，无论是谁，我们绝不姑息！”
  李明笑笑：“白科长，是我喝多了酒，自己摔伤的还不行吗？撤案吧！”李明撒了个谎。
  白科长脸色一变，知道李明纯心隐瞒，于是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到李明面前：“既然你喝多了，这个怎么解释？”
  李明接过塑料袋一看，里面就是蚱蜢的那把八一军刺，他把那把军刺仔细的翻看着，就在刀柄的位置，刻着几个小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看着这把刺刀，他又想起了孙东，想起了蚱蜢，这是兄弟间的见证。李明一抬头说到：“把这把刀留给我吧！”
  “开什么玩笑！”白科长一甩手，气呼呼的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