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掠过冰面的黑云，像是一头成年鲸的影子。30余米的体长，足足用了7秒，才完全消失在冰面。镜湖没有成年鲸，最大的鱼类不过7米，是身形类似机翼的“翼长鱼”。
  黑影同样是去到西边船坞的方向。
  这个时候，10块战域的比赛想必应该都结束了吧，我必须立即赶回船坞，假使再不出现，就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像飞机搅扰云层，托起长条的云尾，水下的陈添，同样留下一道充盈了空气的水道，向船坞游去。
  ……
  每个频道都是雪花。安置在墙角的老式电视机，连接收百米外航拍器信号的能力都没有。
  转台、转台、转台……金风已经用遥控器换了9个频道，3个信源了。“您再等等，控制间马上就设置好了。”之前在主看台上，把他们带进内部观战室的湖警长官，假装用耳麦训斥控制间的工作人员。“因为这几年都没遇到这种极端天气，所以内部观战室一直还在用最老的有线连接，马上就好。”
  实际上，耳麦里是副司长李永安的直属频道，他下达强硬指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让任何人离开这间禁闭室。”
  名为内部观战室的房间，实际是过去为惩罚违规禁令湖警所用的禁闭室。那台老式墙角电视机能播放的只有一个频道，各种彩色方块和电流音构成，专用来摧残精神的高压视频。
  “副司长，可是军长和典狱长也在，如果他们……”湖警长官面露难色，从职位来看，典狱长是和副司长平级的，而军长至少要比副司长高两个级别。他到底该听直属长官命令，还是该遵从位高者命令呢。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行。”李永安的声音听着有一股不可违背的威吓。
  这间禁闭室，房号208，除了当时在主看台上的人，还有北侧看台的10名现场主考官。而孩子们，都被带到了2楼的休息大厅内。艳红色沙绒毯，暖黄色三叠垂灯，东侧餐桌摆着零零散散的水果、面包和能量饮料。唯一进入大厅的深棕色乌门，一左一右，各站着一名低级湖警，手上拿着电晕棍。
  “请问，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陈添的考生，他和我们都在第3战域，我找了一圈，他好像不在这里。”项轩辕上前询问。
  右侧的低级湖警捂住耳麦，低声说话，复又点头：“他没事，现在正和我们副司长在一起，因为受了一点轻伤，没有办法来大厅。”
  轻伤？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一直留意“藤”成员动向的侯杰，愤恨地抓起带奶油的夹棍面包。我就知道，湖心的技术从来不靠谱。混蛋，那小子只是受了一点轻伤。什么破水形系列，这下又要被舅舅……
  这个回话的低级湖警，他的耳麦里除了折磨的电流声，根本接受不到任何信息。从进入船坞内部开始，控制间就打开了10公里内的信号屏蔽。不止一次处理过这种突发事件的他知道，现在最需要的是稳定所有人的情绪。即使连他，也浑然不知道，船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仅仅是因为一场薄雪吗？小题大做？
  回到208禁闭室，慕水挽着李沃土的手一刻也没松开过。
  “我们被骗了，这里根本不是内部观战室。”李沃土又露出了和在无生馆一样慌惧的眼神。
  “你怎么了？”
  “我记得这里，虽然它的墙壁都是新的，但是那个……那个不会骗我……”李沃土指着墙角的老式电视机，“那是一台精神高压器，这里是镜湖司禁闭室，他们关押我的地方，就是这里！”
  ……
  悬垂的十五个“战利品”，毫无血色的汤陆玮。
  恶魔终于来到了它的战场。
  冰山之影侵袭上船坞，一层又一层，攀至最高顶。
  10块战域，和构成它的边界以及水幕，冰结成了崎岖不平的后现代艺术品。不止疲惫的冰面并不满足，冰冷的触角早就将下一件作品锁定了船坞。只有将这头能抵御住北部联邦水面坦克战火的船坞，收入自己的作品目录，才算是完美的收尾。
  “他在哪……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陷入意识消弭边缘的汤陆玮，表述含糊又听不清楚。
  人们看到恶魔的时候，才不会去细究恶魔在说什么。
  富有生命力的冰面开始攀爬，最开始是从船体下摆开始冻结的。铁锈的颓然在冰面的包裹下，展示出异样的动人。
  船坞北侧峰顶位置，亮银色铁架尖部，红点闪烁。镜湖三日抵御战后，镜湖司意识到，今后来自水面的风险，或许将远高于路面。自终局之战结束后，一厂、二厂、三厂就同时开始了船坞的改造。这座废墟，有纪念意义的船垒，是另一头沉睡在镜湖边的凶兽。现在，正是它苏醒的最佳时候。
  被称作“蛇妖女皇”的自卫反击系统第一次生效。
  船体中部，每隔五米，便有一驾炮台从船身伸出舌头。严丝合缝的铁锈，竟然只是他们刻意雕琢的伪装色。由镜湖独立设计，专门用来对付水面坦克铠甲的尖刺弹，对冰面的破坏力更是摧枯拉朽的。
  每一秒，就至少有十五颗左右的尖刺弹，锤向汤陆玮和他脚下的冰山。尖刺弹砸中冰面后不会立即爆炸，尾部装载有内部气态助动能料，第二次施加一个前冲动能，深入后的尖刺弹，这才会在足够深的位置引爆。
  这便是蛇妖女皇自卫反击系统的第一层，尖刺弹，主要针对目标，北部联邦水面坦克。
  初次见识到尖刺弹的汤陆玮，蔓延的冰面碎裂成冰晶碎片，像是太阳底下下了一场会发光的细雨。也像是冰山在流泪。
  他的意识原本处在无边无际的虚洞中，这些尖刺弹不仅摧毁了冰山，更砸开了这个虚洞，光亮透进了意识。
  恢复一点意识下，汤陆玮率先看到的是悬垂的十五名低级湖警，一颗尖刺弹正在尾部气态助动下，往深处钻。十五名低级湖警正以均态分布在尖刺弹四周。
  他控制冰山，凝固成锐利的一角。必须赶在尖刺弹消耗完气态助动前，将这根刺拔下来，否则，否则，这十五名……
  轰然弹道声，另一枚尖刺弹砸破了这只，他们认作是“威胁”，却是“搭救”的冰山之角。
  几乎同时，那枚处在十五名圆心中央的尖刺弹和这枚砸破救援之手的尖刺弹，几乎同时，爆射开夺目的热量和冲力。
  意识之洞，黑液翻腾，那点微光，也被尖刺弹砸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