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毒艰难地睁开双眼，视野里一片红色。
  是他自己的血，流到了眼睛里。
  他看到血狼就在对面，跟他一样，被束缚在金属支架上，身体支离破碎，血肉与改造体组件混在一起，鲜血顺着线缆滴落，在水泥地板上汇聚成一滩血洼。
  “咳咳，我和胖子，该早点逃走的。”
  他艰难地说着，嘴里咳出鲜血。
  “我不会让你们逃走的。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血狼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意志仍然坚定。
  老毒喉咙里发出赫赫的笑声：
  “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算什么战士……”
  血狼沉默不语。
  一阵低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在两人面前停住。
  来人身披黑色长袍，头戴银色面具。
  自从被抓来这里，他们所见到的人，全都是这幅打扮。
  老毒认得其中几个声音，早在十年前就听过。
  不过那时候这帮人的穿着还很随意，脸上戴的面具也五花八门，远不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某种神秘的秩序和仪式感。
  显然，在这十年里，他们成长了不少。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和光。当然，这只是我在组织里的代号，如果你们觉得麻烦，可以叫我博士。听刚才负责审讯的人讲，你们两个拒绝合作，不肯透露原始核心的下落。”
  “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
  老毒咬牙说。
  “用不着跟我说这些，我不负责审讯。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用一些科学的手段，从你们的大脑里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黑袍人伸手在面前轻轻一划，一台不知名的仪器浮现出来。
  他从仪器里拉出几根导线，贴在血狼头顶。
  “古老的传说，人有三魂七魄，丢失其一，整个人就会变得浑浑噩噩。这是一台搜魂机，术法与科技的完美结合，能够把人的魂魄搜出来，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按下一个按钮。
  “我希望你能支撑得久一些，这样我就有机会验证，一个人到底有几魂几魄……”
  血狼的身躯猛地绷直了，脸上呈现出可怖的神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浑身颤抖，肌肉收缩到极致，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似欲爆裂。
  和光盯着仪器上的全息屏幕，神情专注。
  “你的记忆力不错，十年前的事，居然记得所有细节，让人惊叹。”
  血狼拼命咬紧牙关，双手紧攥成拳，指甲抠进肉里。
  “放弃抵抗吧，那只会让你更痛苦。还是说，你之所以拼命抵抗，是因为你确实知道点什么？”
  血狼的嘴里涌出一股股血沫。
  “我……是个，战士！”
  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亮了起来。
  越来越亮。
  “他过载了核心引擎！”老毒惊呼。
  一团耀眼的白光亮起，将血狼的身躯彻底吞没，接着轰然一声巨响，火焰和冲击波席卷了整个空间。
  在那一瞬间，老毒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一尊小巧的铜钟，悬浮在他的头顶，洒下一片淡淡金光，将周围的烈焰和浓烟尽数隔绝。
  和光站在他旁边，遗憾地摇了摇头。
  “只差一点，我就能挖出他脑袋里藏着的秘密了。”
  他转向老毒。
  “现在轮到你了，希望你能理智一点。”
  老毒被恐惧彻底击垮了。
  “放过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替你们找回原始核心，我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查起，我——”
  “我说过了，这些不归我管。咱们还是来看看，能从你脑子里找到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
  一辆悬浮飞车，在拾荒者营地的边缘停了下来。
  一个头发梳的油光，戴着金丝眼镜的西装男从车里跨了出来，小心地不让皮鞋沾上任何污渍。
  “我的天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很夸张。
  “很简单，一场内斗，只不过动静大了点。”
  远处走来另外一个人，身穿皮夹克，发型很夸张，裸露的皮肤上全是纹身。他的眼神相当精明，一看就是个生意人，只不过不像是正道上的。
  “简直太野蛮了！”西装男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最好看清楚，这里就他妈是个大垃圾堆，不是上城区的高档写字楼，发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生意男嘲讽道。
  “可是，我们的生意怎么办？”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狼主们全都失去了联系，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好一会儿，除了废墟和尸体，什么也没有看到。”
  西装男愤怒地嚷道：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毫无契约精神，丝毫不考虑投资者的利益！怎么办，我的老板不会喜欢我带回去的消息的。”
  生意男毫不在意，轻松地说：
  “你最好告诉你的老板，不管他原本能从这片垃圾堆里得到什么，现在都该另想办法了。”
  “那会让这个月的财报很不好看……”
  “去你妈的财报，你这个工资奴隶！听着，我刚接下一大笔订单，本来能大赚一笔，可你猜怎么着？我的原料来源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我不仅一分钱赚不到，还得赔个底掉！我他妈都要完蛋了，你还在那里担心你的财报！”
  西装男被生意男气势汹汹的劲头给吓住了，不敢再说话。
  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走了过来。
  “两位不必担心，生意上的事，我会全盘负责，只要给我几天时间，我保证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你是谁？”
  西装男上下打量着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继续为贵公司提供一切所需的回收资源，而且保证质量，价格也很公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西装男十分不屑。
  这时，生意男开口了：
  “我认得你，你是花狼家的……”
  “花狼家已经不在了，不仅如此，血狼、饿狼和毒狼……整个狼群都不在了。”
  “从今天开始，这里只有我，花狗；还有我的帮派，花狗帮。不管你们想要什么，跟我们花狗帮合作，都会是最好的选择。”
  西装男在一旁发出轻蔑的哼声。
  生意男也有些迟疑，说：
  “如果你能想办法帮我解决眼前的麻烦，我倒是很愿意跟你合作……”
  “没问题。”
  花狗胸有成竹地说。
  西装男有些动摇了，凑上来问：“你真能让一切都步入正轨？”
  “是的。”
  “这个月的原料供应……”
  “不会有任何问题。听我说哥们，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总比回去面对老板的怒火要好得多，对吗？”
  西装男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相信我绝对不会错，”花狗脸上露出笑容，伸出胳膊揽住了生意男和西装男，“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关于一些必要的预支费用……”
  ……
  一个小孩，在废墟里挖掘着，突然停了下来。
  “爷爷，看我挖到了什么！”
  一个年长的拾荒者凑上前辨认了一番，说：“是个处理垃圾的机器人，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块铁疙瘩。”
  “我想要。”
  “你要这个干嘛？既不能吃又不能喝。”
  “我听说在城里有个比赛，用机器人进行的比赛，如果打赢了，能拿不少奖金呢。”
  “城里？你知道去城里的路怎么走？别胡思乱想了，快去找一些吃的出来，才是正经。”
  “不行，我就要这个。”
  小孩赌气地坐到地上，双手叉腰，一脸不忿。
  “唉，你这孩子！依你行了吧？来，咱爷俩合起伙把它弄出来。不过我得先说好，要是它坏掉了，你就趁早死了这份心，懂了吗？”
  “嗯。”
  小孩高兴地点了点头。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稀薄的晨光里，一片密集的黑影正在渐渐远离。
  “看，爷爷，飞艇飞走了。”
  “没错，”老者抬头看了一眼，点头道，“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