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5·血色黎明（下）——毒红的黎明
  法文定义36：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拒绝互相理解；人们掩盖自己的错误进而一再犯错；人们不愿意承担自己的犯错的后果而踏破底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现在所想的，只是杀掉眼前的人。在数百米外，互相厮杀的两个“神谕兵器”。在高空中盘旋争斗的军队。指挥这场战斗的人。
  我要……杀掉他们。
  胸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发出腥红的光芒。
  在这一刻，在这一瞬间——
  天和地失去了色彩。地面上，漆黑的蒸汽升起，弥漫，侵染。
  但是……
  我不能。
  我不能……在这里……
  前功尽弃。
  “可恶。”只有一瞬间变成黑白的世界，重新开始了律动，恢复了生机。
  我跪在地上，右拳重重的锤向了地面。“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痛死了。
  一拳又一拳，皮肤撕裂，肌肉崩离，血管神经破碎。右手的指骨漏了出来。
  ……
  ……
  【通知：舰体下方空间被封闭。】
  “它回来了。”依兰雅叹了口气，示意舵手带着众人离开。
  启动了主动式城装防御的舰艇能源板变更朝向，曲跨通道已经锁定好目标地点等待建立。
  “什么？谁回来了？它？”
  “黑杀神。”
  【通知：空间时序已经紊乱，曲跨引擎无法精准定位目标地点。】
  “你们……”依兰雅低下头，全息投影在舰长席上跪了下来。看上去，她十分的不决，也带着凝重的悲伤。
  “你们是因为认同他的目标和意志才愿意加入我们的……”依兰雅有些抽噎。“即便如此，你们愿意在此时此刻，为他……为他而死吗？”
  “……”
  “……”
  “……”
  “虽然这么说有些伤人，但是，你们做出了选择，现在，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了……”
  “如果这是有意义的话，我愿意。”道尔顿靠在了椅子上，制服内掏出了烟盒。“至少，它能够为我们，为那些已经逝去的人们复仇，并且继承我们共同的愿望活下去，完成他的，而不是它的梦想，那么，我愿意。”
  只有这一个人，持有坚决的态度。
  其他人，在这一瞬间，沉默了。
  打破沉默的，是空舰的机械ai。
  【通知。神能反应消失。空间时序恢复正常。】
  “！！！！！”
  跪坐在地上流着眼泪的全彩全息投影猛地抬起头，看着舰桥显示器里面的景象。
  那个少年，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境神待机充能的位置。
  “他……居然……他居然硬生生的把‘神律·永灭’憋了回去！？”依兰雅吃惊的看着那个少年。
  “永灭？”
  “那是黑杀神的进入完全状态的神律。”依兰雅甩了甩头，站起来说道。“关闭城装防御，所有火力控制解锁。定位天歌位置，准备进行远距离回收。”
  ……
  ……
  天歌的充能应该已经完成了吧。不对，银弧之月级境神的琉璃组分太少，吸收能量的效率不会这么高。这样的话，只能靠那个回去了。
  我抬起头，看到了在极高空域依然遮天蔽日的希望之光号空城舰。长夜即将消逝，在漆黑的夜里，希望之光号的光芒代替月光点亮了这片大地。
  对啊，光……希望之光啊。
  终于快来到了天歌的位置。虽然能源并没有充满，但是hud显示天歌至少可以进行基础运作了。
  “这是……呼……花……”
  银月待机的位置，在这个机甲旁边，在他的脚下的附近，有一朵花。
  只是一朵。不知名的花。
  生命……吗？
  长夜已过，黎明到来了。铺天盖地的金红色光芒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了整个大地。
  但是，本该是象征希望黎明，在我的眼里，是血红的。
  啊，是血。不知道是我的还是别人的血液，盖住了我的双眼。黎明，朝阳，红的可怕。
  被这层薄薄的红色液体覆盖的双眼，看到的并不是朝阳下新生的桠枝。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眼泪如同喷泉般，瞬间润湿了我的整个脸庞。已经风干的粘腻的血渍，混杂肮脏的尘土，随着眼泪一同落下。
  为什么，我会哭呢。
  倾斜崩塌的楼宇废墟，碎裂的土地，尸骸残渣遍地的村落，依旧烧着熊熊大火的田地。
  我们本应该救起的人。
  本应该的。本应该的。
  “一定是我能力不足才导致的。一定是……不对……”我开始发了疯般的自言自语。
  “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人们一定要为了自己互相伤害？为什么一定要将无关的人们扯进来？为什么人性的本源就是罪恶？为什么没有经过教育的孩子是如此的污浊？为什么即使是接受了教育的成人也会纵容自己的欲望？为什么能够经历蜕变的人如此之少……”
  “呐，七玥？我所拥有的目标，我的梦想，是你为我描绘的。虽然是借来的梦想，但是……为什么所见所闻如此的肮脏……”
  “曾经我走上除杀罪人的道路是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别人……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常常在想仅仅是按照我们的价值观来评判对错，肆意杀人犯罪，我们有这个资格吗？”
  “但是现在，我所看到的……我所想的……不是没有能力保护别人……而是——”
  “为什么要去保护这些互相践踏厮杀的蝼蚁！为什么要去爱这个肮脏的世界！”我终于忍不住，咆哮着。
  似乎是因为我的话语传进了通讯器，我的咆哮声传进了双方军士的耳朵里，也可能是一瞬间极度可疑的黑杀神神能反应让他们暂时的，暂时的安静了下来。因为如果战神在这里，不清楚其立场的人没有办法继续战斗。
  “我现在，为了几千个人的死而如此悲伤，如此愤怒。但是，我有资格评判别人吗？我杀死的人，应该不止这么多吧。不，远远不止。为什么呢？因为我，我们觉得，他们是破坏世界美好的，践踏你所为我描绘的未来的人。但是，如果说，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办……”
  “明明都进入了失心状态了……明明都放弃灵魂进入黑能状态了……为什么依然要面对这样的事情……没有听觉，没有视觉，没有痛觉，没有嗅觉，没有感情的时候，我真的……真的很害怕。虽然不知道害怕这个词对于我来说用在这里到底准不准确……”
  “因为这是我……这是我所敬畏的灵魂。我一直，我们一直在努力，可是现在……我连希望都无法看到啊！”
  我撑着地面，尽力让自己不要瘫倒下去。
  我似乎，突然醒悟了什么。突然，突然有了力量。至少，我能够坐起来了。是啊，为什么要看到希望啊？我现在所要做的，我现在所能做的，我现在所应该做的，我现在所必须做的，只是履行诺言。守护好她，以此为基础，协助她达成梦想。
  “不过不用担心，七玥。我一定会履行我的诺言。”
  我攥紧了双手。那个在天歌脚边的花朵不小心被我捏在手里，捏的粉碎。
  “我会永远守护你，和这个你爱着的世界，即便……即便它没有光亮。”
  “无论……以何种方式。”
  ……
  ……
  “他的话你们不要在意。现在他的状态，应该需要一个人走过去把他搂在怀里，纵容他放声大哭吧。”依兰雅说道。“说实话，我是第一次这样看见他如此伤心……哭的撕心裂肺，真是心疼的要死……的说……”
  “不，我们很在意。”兰斯洛特将武器放回了储物架。“至少现在，我能够正面回答刚刚的问题了。”兰斯洛特自嘲的笑了笑。“我的回答是，我愿意。”
  “我也是。”赵兴说。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
  同样的声音，响成一片。舰桥里，舰仓中，所有人，恐怕都发出了一样的声音。
  可爱的名满七玥小姐，如果此刻是你，站在侍衡战的立场上，你会怎么做呢？依兰雅这样想着，眼神迷离的看着升起的朝阳。
  “真是的……莫名其妙多了一大票粉丝呢。”依兰雅的笑容有些奇怪，不像是平常那样开心活泼的笑容，更像是……
  装出来的。
  “好了，该办正事了。启动远距离回收系统，战和天堂赞歌回来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了解。”
  一道激光从舰体射下，在战和天歌的位置划过一圈后，带着二者一同回到了狭窄的空降仓。
  【曲跨引擎启动，请做好撞击准备。倒计时5……4……3……2……1】
  【希望之光，有请。】
  ……
  ……
  【警告。舰队上方出现巨型空城舰。能量断层分析为暗王级。没有对外识别代号。该舰所有火器处于活跃状态，随时可能进行攻击。】
  “刚刚那一瞬间，出现了疑似战神的能量波动，而且那个景象……不会错的，是名为永灭的神律。”舰长皱起眉头。“但是只有一瞬间……如果目标是攻击我方或者fi阵营的话，现在的我可能已经不能够说话了。但是它停住了。为什么？难道是伪造出的神能反应？”
  “而且这架空城舰，不是当年就义的希望之光号空城舰吗？此刻为何又会出现在此？虽然做了很多改装，但是不会错的，她就是希望之光——当年pcr在中国分部动工的暗王级空城舰，mxc-05。”
  “这样的局势……”舰长最后没有犹豫。“通告联军各部，全军撤退！”
  【通知。空间时序异常波动。该不明舰离开空域。】
  ……
  ……
  我睁开眼睛，一片花瓣从花柩顶部落下，飞向了我的眼睛。
  那花瓣并不是实体，它如同雪花一样融化。冰凉的滋润感浸润了我的瞳孔。花柩顶部各处依然在落下类似的花瓣。
  身下枕着的厚实柔软的花瓣床驱散这热量和污秽，依旧是冰凉的感觉。
  我推开盖板，穿上衣服走出了满是花柩的舱室。
  “现在，他们应该没有走远吧。”我来到了舰桥。“这两队人一个也不能放走，至少，报仇这件事我一定要完成。”
  “虽然知道反对你不会得到结果我很是无奈，但是我还是觉得你的情感方面有很大进步而感到欣慰呢。”站在我面前的全息投影对我说。
  “对了，在出发之前，能告诉我埃特索亚在哪吗？我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
  到了。白玫瑰的追击能力十分强大。
  舰队正在进行休整。
  与其说是舰队，不如说叫攻击部队。这个规模的武装完全没有办法称之为舰队呢。对了，是时候搜索一下罪魁祸首在哪了。
  hud给出了生体识别标记。
  我抬起双手，悬浮的占家立刻在其旁边上下拼接，形成了一门巨大炮筒。琉璃翼最大限度展开，光芒向着炮筒汇聚。
  琉璃翼所绽放的辉光，如同在雪地上绽放的冰花。
  好了，现在，现在该你们……
  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