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5·血色黎明（中）——赤染的三途河
  法文定义35：人们总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进而一再犯错。
  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的倾盆大雨般的飞弹拖着一道道火线降落在大地上。轰鸣不绝，火光碎石飞溅。我竭力控制好方向，驾驶着小货车在这个村庄里穿行。
  一发飞弹直接在面前爆炸，我踩下了刹车同时往右方打满舵，做好了倾覆准备的货车总算没有被击中。
  “哗啷啷啷啷……”
  依琳推开报废的车门，从侧翻的小货车驾驶舱里出来。随后，她将手递给我。我犹豫了几秒，拉住她的手爬出了车子。
  第一波地毯式轰炸已经结束了。我需要立刻确认行动情况。我按下耳机，通过激光话筒与在两万六千米高空的开启了向性迷彩的希望之光号战舰通话。
  余光看到了依琳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在几天前还是一片祥和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废墟。
  极强的信息感受能力让我微微颤抖。
  我好像听见了小孩和大人们的哭声，还有痛苦的叫喊声。
  环顾四周，我愣住了。耳机里传来声音，我却没有立刻回话。
  一座座不高的楼房此刻东倒西斜，剥离的混凝土和碎裂的石砖散的到处都是。裸露的钢筋七扭八歪。四处是燃烧着的火焰，那火蛇蜿蜒盘旋，延伸到了曾经我们劳作过的地里。田地里不再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象，而是黑漆漆的，燃烧着红黄相间的火焰，黑烟带着刺鼻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视野。
  夕阳的余辉本应该是歌颂我们美好的生活而存在的。但是现在，不再是了。
  “战，战！我们的运输舰队的主动防御抵御住了攻击，已经上船的人没有危险。但是教堂的防空洞里还有十几个孩子，而且，防空洞的强度撑不住下一次攻击。”
  “收到。已经满载的运输队伍即刻起航，返回‘空中城市’希望之光号，剩余的三架艾萨奇运输艇继续进行搜救。运输艇没有配备曲跨引擎，返回途中允许米恩斯一到三号动用所有火力。天宇龙神号立即前往教堂防空洞，把孩子们接过来。剩下的交给你，我会借助天歌进行护航。”
  “明白了！”
  我收起话筒，转身看向一直愣在那里的依琳小姐。这个可爱的女孩流下了两行细细的泪水，正在一动不动的看着从车厢里摔出来的西瓜。
  我不知道到她在想什么。我对人类感情的理解还不够透彻。
  她走过去，捡起一个裂开的西瓜，一把掰开，用手直接擦去上面的尘土，靠着车厢坐下开始啃西瓜。
  一开始，她只是一点一点的吃着。
  我刚想走过去，但是……
  她的眼泪如同泉水一般迸出，狼吞虎咽的啃着已经破烂的西瓜。吃完一块，随手拿起另一块，把不成形的西瓜掰开，擦去尘土，大口大口的吃着。
  我听到了天宇龙神的声音。这艘驱逐舰正在朝着我们这里行驶。
  她停了下来，无力的靠着车厢，看着被烟和火光弥漫的的天空。西瓜的残渣和汁水弄得她满脸都是。
  我似乎听见了抽噎声。
  我走过去，想安慰她，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向她伸出手，她一把抓住，把脸埋在我的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看不到她的脸。
  我第一次见到别人如此伤心，如此难过的哭泣。
  哭声里面夹着撕裂般的喘息声。
  过了一小会，她停了下来。我用衣服帮她擦干净脸和下巴。
  “谢谢……谢谢你。”
  伴随着引擎轰鸣，天宇龙神降落在了我们旁边的道路空地上面。舱门打开，赵兴跳了下来。“来吧，孩子们在等你。”
  已经略微平复情绪的女孩走进了船舱，回头看向我。
  “龙神会参与运输舰队的护卫工作。我会驾驶境神协助各位。我们一定会将生还者平安送回空舰的。”听了我的话，她点了点头，坐到了孩子们的旁边。
  就在赵兴示意我之后，点了点头，准备关上舱门。
  “对了，等等。”
  我转身到侧翻的小货车旁，花了几秒钟，找出了相对比较完好的西瓜，一手捧起一个，递给赵兴。
  “战！第二波地毯式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我又拿了两个，递给了依琳。
  “马上就位。”我合上了龙神的舱门，目送着龙神腾空而起。
  从远处疾驰过来的巨型黑色跑车向着车底放出脉冲波，车体腾空而起。车头率先上扬，四轮离开了车体，飞向不同的方向。天堂赞歌在半空转变形态，变成了一架境神。
  “照顾好他们，依兰雅。”我收起了话筒，按下了覆盖式耳机上面的徽记。
  两边独立的多边形耳机向外面微量延展，露出了缝隙。缝隙里面亮起了白色的条纹。
  【莱茨缦神经突触，兰斯特轴突强化已连接。】
  一脚踏碎地板，我飞跃到了空中。空翻转身调整好位置后，天堂赞歌将我收入了驾驶舱。
  “侍衡战，授权！”漆黑的空间有了颜色，全息投影逐渐缠绕在我的身上。
  “轰！”肩上的两发战钢炮笔直的向前飞去，将泥泞不堪的村间小路拓宽削平。超音速推注器打开，在音爆云散去后，我来到了空中。
  “战！第二轮攻击来了！”耳机里传来了依兰雅的声音，视野中看到了远处从直升机群发射出的密密麻麻的飞弹。
  矢量推进器启动，身上的机炮同时开火，我抽出双刀逼近敌方空中部队。
  “轰！轰轰轰！”一发又一发的飞弹在空中爆炸，我顺时针旋转机体同时暂时关闭推进器避开两枚飞弹的路径。
  境神侧翼的棱角折叠，左翼炮筒伸出，发出的电浆光束一扫而过。导弹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视野中红三角锁定的导弹一批一批的消失，更多的飞弹正在逼近。
  我加大了直线速度，同时开启了主动防御。
  天堂赞歌背后的发射器飞出了两枚蓝色的晶片，没有等着他们飞向目标，我一刀将其斩开。
  “乒——”一声震得耳鸣的巨响后，这两发反物质炸弹瞬间炸开，冲击波光速扩散。视野中的红三角一层一层的在空中消失，导弹群爆炸了。
  推进器方向变更，我一刀斩开了一架斯里艾曼武装直升机。同时一脚踢开另外一架。背甲上伸出两个炮筒架在腰间，我收起长刀抓住炮管扫射。
  境神用反物质攻城炮一扫而过，数百架武装直升机葬身火海。
  “战，运输舰队遇到麻烦了，请求支援！”依兰雅的声音将我的视野拉回了背后——借助视距辅助我看到了正在苦战的天宇龙神。
  【艾萨奇四号防御失效，引擎舱炸裂。】
  ai的声音刚传入脑海，一架运输机化作了火雨坠向地面。
  透过视距辅助，我甚至看到了一个孩子模样的身体在空中燃烧，下坠，化作破烂。
  抬起头，看到了运输舰队行驶方向那里，联合政府军进攻的目标——fi澳大利亚第四分部的基地里，数条空舰升空。
  紧接着，一条条舰载加速轨道升起，境神一架一架飞了出来。正在火速前往舰队的我身后出现了目标指示。
  联合政府军的先锋境神队也已经逼近了。
  而且，这样也可以知道联军的空舰群离得不远了。
  果然，无人机轰炸编队的目标不是我们。
  “依兰雅！更改对外识别代号，接入双方谈判频道！这场战斗和我们没关系，让他们不要攻击！”
  【接入失败，通讯请求被拒绝。】
  【艾萨奇二十七号防御失效。】、
  “**。依兰雅，尽可能多的保证他们的安全，剩下的交给我。”
  “了解。”依兰雅的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不安。
  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依兰雅的能力，而是已然确定的未来表示担忧。“艾萨奇二十七号运输舰更改行驶方向，引擎半功率运作。”
  依兰雅话音刚落，一发线圈炮掠过运输舰舰首。
  已经进入战场的天堂赞歌被锁定了。一架境神接近，我抽出红刀格挡。下一刻目标指示器给出提示，我一脚踢开想要缠住我的境神，另一只手下方的中子炮击毁了一发正在飞往艾萨奇十八号的飞弹。
  同时，天堂赞歌身上所有的导弹发射器全部打开发射口，每一发导弹向着不同的目标直愣愣的飞过去。境神双翼伪装关闭，装甲层向后折叠。背后两门巨炮升起，随后架在了双肩的位置。两翼和腰侧的炮筒同时折叠，与巨炮一同朝向了正前方。境神胸前的位置露出了拟态能量收束环。
  一层一层的能量环包绕着天堂赞歌的武器。
  “黑兆炮，发射！”
  炮筒一同开火，能量收束环江紫色的纯净的光线约束好向着正前方开火。深紫色纯净的光线轨迹上密密麻麻的火云炸开，在空中留下了许多炸裂后的残骸。
  神经感应链接给我的背部传来了痛楚，我被一炮击中背部。推进器半侧关闭，天歌顺时针旋转半周，肩上两发战钢炮破空而出。
  目标指示器传来的的识别音响成一片，远处联合政府军的境神群进入交战空域，空舰舰队出现在天边。
  包绕着我的等比例视野中，密密麻麻的红三角不停的高速移动，同时还有导弹等微小目标展现在索敌标记组成的红海中。
  【艾萨奇十九号装甲被击穿。舰体裂开。】
  红海中出现了尸骸。
  散落在空中，有的燃烧，有的坠向大地。
  通讯告诉我依琳正在操作天宇龙神的火力系统。如此多的火器超智能生物ai依兰雅都没有能够完美控制，而依琳却显得游刃有余。
  龙神翱翔在火海、烟雾和尸骸之中，我从未看过龙神的火力系统被发挥的如此完美。
  天宇龙神，天宇的神，宛如一条巨龙在空中吐息。
  依兰雅好像说过，依琳的特殊能力是“一心多用”，但是方方面面却做得十分完美。
  “试验性万迪米蒙冲动跃进连接。开启血戮模式。关闭主动城装防御。卸载矢量推进器能源供给。雷动超音速推注器进入常开模式。反物质炸弹熔炼，进入能源回路。”我从驾驶舱上方拉下来了一个控制面板，将上面的开关一个一个推开。
  “进入失心状态。”
  整个黑色的机体变成了深红色。
  我冲到了舰队前方，一刀划开两发线圈炮，借着超音速推注器来到了一架境神的身后。双刀插入驾驶舱，用力挣开机甲，硬生生的将他分成两半。我操纵着天堂赞歌向后方一百八十度旋转，倒置着飞向一架炮艇。左手收起红刀，抓住这架炮艇加速冲向他们的空舰甲板。
  “轰！”一把将它按在了甲板上撞得粉碎，落在甲板上的我控制机甲转身减速，抄起反物质攻城炮击穿战舰，粉碎了舰桥。后翼炮筒散开，数发中子炮向着不同的方向开火，击落了攻击舰队的炮弹。
  fi和联合政府军的战斗很是激烈。除了刻意攻击我方舰队部队，防御流弹也是个吃力地部分。
  进入失心状态的天堂赞歌化作一道红光，在交战的的空域高速移动，没有散去的光痕编织成网，停留在空气中。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再一次加速，迎面接下一发舰载轨道炮。天歌左臂弹出了琉璃镜，冲进了耀眼的光流中。
  下一刻，光路破散，四倍音速的天歌直接从一架空舰的舰首撞入舰内。
  “所有武器开火。”
  我驾驶着天歌在战舰内部大肆破坏，一刀斩断了机舱，几发炮弹零距离命中了战舰内部。导弹发射器全部打开，无数飞弹将战舰内部化作地狱。
  ……
  机体迅速下坠，在一个破碎的矮楼顶，天歌一个空翻落下，随后单膝跪地。
  【能源用尽。进入待机状态。】
  机甲稳定重心后我从驾驶舱跳了出来。
  “战，你知道为什么联军要攻打fi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必须知道。因为那个计划并没有停止。”
  “什么？”我看着hud中依兰雅指示的方向。
  那是——拥有与魔晶近乎百分之八十相似的神能反应。
  hud上的视距辅助让我看到了那个人。
  他带着自负的笑容，站在一条驱逐舰的舰首，向着战斗空域逼近。
  “依兰雅，规避！”
  运输舰队向两侧满舵闪避，土石拔地而起，沿着这条直线撕开了战斗区域。
  两个石柱从地面的两个方向窜出，直接顶穿了一条联军巡洋舰的护盾和装甲，行驶中的空间被这两条交叉穿刺的、直径近乎十米的石柱肢解。
  我拿出来黑药的试剂罐，从手腕上的ns注入机体。
  身体变化了，仿佛血液在沸腾。痛觉神经被屏蔽了，视觉被屏蔽了，听觉被屏蔽了……
  我的灵魂被重创了。
  但是我能够感受到四周。我能够感受到一切。膨胀的能量溢出，黑色的气和火在我的身边回荡。
  我化作一道黑色的狂流，直接刺向他的位置。
  黑药将神能压制并且覆写格式，缠绕着身体黑色能量涓流将他击飞——他被从上向下而来的攻击打中，身体撞开了下方的驱逐舰，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如同水滴落入湖面，从那个落地点开始，粉碎裂开的大地向着周围涟漪般破溃。
  “神律·憾城击。”
  位于八千米高空的我向地面坠去。地面上数十个尖头巨石柱窜了上来。黒色的能量流伸着我的肢体冲击，击碎了一条石柱，同时我向前翻转，避开了剩下的攻击。转身一脚踢碎了交织的石柱群，借此获得巨大的动能的我飞速的向着地面砸去。
  我一拳砸在了那人身上，黑色的能量流再一次震开了土地，将方圆数百米的碎石和废墟向着四周推开。
  我举起双手，浓郁的黑能聚集。
  “空！”
  我对他再一次追加攻击。
  这一击产生的极具穿透力的沙哑的魔音震荡开来。
  “神裁·凌空鸣。”
  “！？”我站起来，转头看向身后。
  fi和联合政府军两败俱伤，但是联合政府军的神谕兵器也出现在了视野中。
  浓郁的电光铺天盖地贯通了整个战场。
  雷神伪神能的神裁技。
  我还没有确认击杀第一目标，就被重伤。我砸在土墙上，一根钢筋从天而降，扎穿了我的腹部，血液喷涌而出。碎裂的石板和金属落了下来，重重的砸在我的身体上。
  我感受到了空间的驱动能力的释放。
  ……
  半分钟后。
  “咳咳……咳咳……”
  我把钢筋和几块大的碎渣从身体里拔了出来。过载愈伤能力后，黑药作用褪去了。
  痛觉刚刚恢复，我就跪倒在地上——心脏如同水泥搅动一般，大脑仿佛转起了漩涡。
  听觉回复的时候，我听见了ai的声音。
  【曲跨引擎启动。目标：希望之光号停泊区。】
  我吃力地抬起头，忍受着颈部撕裂般的剧痛，看向了运输舰队。
  三架米恩斯运输舰和天宇龙神启动了曲跨引擎，脱离了运输舰队。
  随后，电光激流掠过了剩下的运输船。
  余下的运输舰艇全部化作了碎片和火光，消失在天际。
  另一边，是fi和联合政府军的队伍互相厮杀，两个伪神能使用者正在缠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hud显示：我方死伤人数四千八百六十四。包括十六名我部驾驶员。
  我现在心里面，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想法。
  胸前，她送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吊坠发出猩红的光芒，烫伤了我的皮肤。
  我的瞳孔变成了黑色。
  天和地失去了色彩。
  浑厚的空间神能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气笼罩包围了整个区域。
  ……
  【天宇龙神，米恩斯一到三号着舰。】
  “舰体关闭向性迷彩，启动主动式城装防御。琉璃甲全面覆盖舰体，道尔顿，全速向上拉升，离开战场！”
  向性迷彩解除，长轴32公里，横轴19.46公里的希望之光号战舰终于展现在天穹之中。
  战舰遮天蔽日，推进器喷射着耀眼的火光。
  “可是，侍衡先生还没有回来啊？”
  “全速拉升，离开战场！不用管它，我们现在再不走就会死在这里的！”
  【通知。舰体下方空间被封闭。神能传感器因超量程而损坏。】
  “这是……”赵兴看着舰桥中几个上百英寸的荧屏。
  依兰雅叹了口气。
  “它回来了。”
  “什么？谁回来了？‘它’是什么？侍衡先生没有登舰啊？”
  “黑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