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什么不告诉她？”
  “兰儿一直以为，我还是那个傻子，所以，她才能心安理得的让我过着这样安宁的日子，心里才不会觉得不安。如若她晓得了，我已然清醒，心下定然不会放心。”说着，上官箫看着院中的几人：“所以，为了让兰儿放心，我宁愿一辈子装傻。”
  “你什么时候清醒的，骗了她多久？”
  什么时候清醒的？
  上官箫却是不说话了，只是淡淡地望了柳潋紫一眼，收回了目光。
  清醒的那日，他见了自己这一生最爱的女子，恍然间，才明白，这一生，他的执着，有多么的可笑。
  所以，自打清醒的那一刻起，他便打算，将那个人彻底的忘记，几年来，与兰儿朝夕相对，渐渐的却发现，曾经的身影，开始在心中但却，兰儿的影子，却是越发的清晰。
  如今，他既然能够与她平静相对，便是真的忘记了吧！
  这样想着，上官箫的眉宇间，现出一抹温润，带着些许的幸福。
  柳潋紫不曾再追问这个问题，也许有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一个男人，既然可以为了一个女子，甘愿做一辈子的傻子，只不过是想要让那个女子心安，这便够了，足以证明，这个女子在男子心目中的重要。
  纳兰煜彦与永念几人站在一边，虽然一开始并不曾明白两人的对话，可这会儿也隐约能猜出一些。
  “你便打算这样瞒着一辈子吗？”
  “不，直到兰儿真正安心为止。”
  “如若——”
  “那就一辈子吧！”他知道她想要问他什么。
  她想问，如果兰儿一辈子无法接受他清醒的事情，然后患得患失。
  那么他愿意这样装傻一辈子！
  “所以，我希望你们莫要将此事告诉兰儿好吗？即便是有一日，非要告诉不可，我也希望是我自己开口。”
  “好，我答应。”柳潋紫爽快的说道。
  上官箫的目光，从纳兰煜彦面上滑过，瞧见他轻轻点点头，两个孩子也没有异议。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对着他们，上官箫自是无限感激，曾经的九五之尊，也曾有如此平和的时候，这是当初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
  也许，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谁都不曾猜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接下来的几日，上官箫与林贵妃暂时住在了柳潋紫他们家中，而柳潋紫与长乐则搬了过来，照应着兰妃与孩子。
  晚间的时候，每每最是难熬，孩子总是哭闹，几日来，折腾的柳潋紫与长乐疲惫不堪，纳兰煜彦见了，委实心疼，自然不能将这火气发在一个产妇的身上，而上官箫便自然而然地成了那个替罪羔羊，不过，这几日，他一直沉浸在做了父亲的喜悦之中，对于别人的冷眼，反而笑脸以对，让纳兰煜彦他们更是气闷。
  过的十来日之后，兰妃的身子，经过了一段时日的调养，已然渐好。
  不过孩子的哭闹却是不曾停止，一日，纳兰煜彦终于忍不下去了，直接拎了孩子，扔给了上官箫，上官箫自然心疼孩子，开始做起了奶爹。
  只是这奶爹委实不好当，三更半夜，总是被折腾起来，白日里他还需到兰妃面前，装疯卖傻，因着这几日的折腾，白日里便没了精神，每每到了兰妃那里，总是趴在床侧，昏昏欲睡，弄得兰妃有些心疼，可上官箫却只笑嘻嘻的装傻。
  这日，柳潋紫熬了参汤，前来给兰妃补补身子，兰妃便问道：“紫儿，这几日箫儿都做什么去了，为何白日精神萎靡，总是打瞌睡？”
  柳潋紫一听，先是一愣，旋即巧妙地回道：“无碍，不过是箫儿觉得小孩子爱玩，每每夜晚，总是陪着璃儿玩耍，这才使得精神不佳。”璃儿乃是兰妃孩子的名字。
  “紫儿，明日你便将孩子抱来与我吧，这些时候，我的身子已然大好，可以照顾孩子了。”
  “怎么？还怕我把你的孩子拐了去不成？”
  兰妃笑笑：“那倒不是，只是平白麻烦了你。”
  “不麻烦，不麻烦。”怎能麻烦，真正麻烦的又不是她。
  念及此，柳潋紫眼中滑过一抹笑意。
  兰妃虽然瞧着柳潋紫的笑容有些蹊跷，却也不曾多问。
  两人说了会儿话，林贵妃便过来了，手中握着一把黄灿灿的花，欢欢喜喜地插在了桌上的花瓶上，又自顾捣腾了一会儿，又欢欢喜喜的离开。
  “她倒是比以前开心了不少。”望着林贵妃欢喜离去的身影，柳潋紫说道。
  “嗯。本是一个不坏的人，离了那座宫墙，忘却了一些事情，活的简单一些，自然欢喜着。”
  “如果有一日，她清醒了呢？”说着，柳潋紫望向兰妃。
  兰妃抬眸，对上柳潋紫的目光，总觉得眼前女子话中有话，可这一时半会儿，却是捉摸不透，只得随心而答：“如若可以，我倒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糊涂下去，这样便可一世无忧，清醒了，身上便会背着沉重的包袱，一世不得安宁。”
  柳潋紫笑笑，不再说话，心中却是在想，也许那人的顾虑，是对的。
  装下去，也许比知道更好。
  “如今太平盛世，天下间，也没有追捕你们的人了，可曾想过在这里安顿下去？”
  “其实，很久以前，我便想给他们一个家，安顿下来，只是一直以来——”兰妃后面的话，没有说，只是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柳潋紫多多少少也能体谅，一个女子，带着两个神志不清的人，咳咳，姑且算作两个吧，而且容貌不俗，这一路走来，定然遇到了不少麻烦，所以才使得，即便是天下不再有人追杀他们，可他们一样安定不下来，不过——
  “你不妨便在这住下吧，扬州治安不错，而且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照应你几分，一个女子，支撑这个家，不容易。”
  兰妃讶异转头，定定望着柳潋紫，眼中流溢着些许的光辉。
  “我以为——”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我如今还好生生的活着，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就让逝去的随风逝去吧。”
  说着，柳潋紫端起了碗，起身，离开床边。
  “谢谢，姐姐。”一道低婉的音调，从身后传来，柳潋紫的身子一怔，端着碗的手，有些颤抖。
  许久，她才道了一声：“不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