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剑光刺破夜幕，当空而来，直击解应。
  解应刚好失去了神智，但正因为如此，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把别愁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转，横档身后。
  一攻一守，剑气无匹，激荡飞烟四射。
  解应只能咬牙硬撑，双腿在地面犁出两道碎痕，最终还是被击向一座墙根，墙面破碎。
  他嘴角泛出血丝，已然受伤，五脏六腑错位受阻。
  一道剑光居然顷刻间就让他身受重伤，他咧嘴嘶吼，朝剑气来的方向狰狞咆哮，竟连身旁的安生也视而不见。
  就在此时，一柄长剑自暗处突兀刺出，如蛇吐信，向着解应的心口而去，端是狠辣异常，只求一击毙命。
  她抓住了剑光天来，解应抵挡受伤，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时机，配合地竟是不差分毫。
  安生面露异色，那道剑光他很熟悉，是老师的，而后面的一剑，他惊艳的霎那间脸色发白，仿佛想到了什么，师姐？
  “快退！”
  别看解应此时也是身受重伤，但正是因为交过手，安生更明白他的恐怖。
  野兽在受伤的时候最危险。
  解应身体微微偏过了心口致命的位置，长剑穿胸，他怒吼一声，一只手抓住了长剑，另一只手居然将别愁刀作暗器一般甩出，眼中狠厉。
  出剑之人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因为她身着铁影卫的黑甲遮面，但幸好听到了安生的提醒，她步履间连连闪动，险之又险，避过了别愁刀。
  在安生惊讶的目光中她反手抓住了别愁刀的刀柄，借力急退。
  可惜，她快，解应比她更快，不顾重伤，飞身一掌，含力十重。
  女子的黑甲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人已重伤。
  机会。
  安生咬了咬牙，面色刹白，他体内液气化雾，雾气蒸腾。
  竟如之前的解应一般，飞身而上。
  以舍去全身修为，道路断绝的代价，凝聚他最强的一掌，出。
  在解应的咆哮声中，他的手按在了解应的身上，从解应身上传来了骨骼断裂之声。
  只是，还是差了一点点啊，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安生苦笑一声，一击后，他失去所有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进气多，出气少。
  解应还没死！他被安生以更快的速度击向了女子的方向。
  就在此时，一抹刀光如雪，身在半空倒退的女子毫不犹豫冷冷一刀，她还有，最后一击的能力。
  解应的眼眸狂意渐去，在这最大的生死危机下，他终于又一次恢复了神智。
  只是，来不及了。
  刀如雪，划颅而过。
  解应，死。
  安生失去意识前笑了笑，危机还是没有去，只是，他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
  在安生提醒黑甲女子之时，二人对视，女子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安生明白，原来她，不是师姐。
  那你，又是谁呢？
  ……
  度君衡面无表情地伫立于半空之中，他的左臂空空荡荡，不知去向。
  不远处的度君策嘴角含笑，眼中却分外冷冽，他没有看向度君衡，反而把视线落于下方的一片废墟。
  这里，原来的名字叫西巷。
  “都说我毒，师兄，你才是真的狠啊。”
  下方的哀嚎声渐渐平息，度君衡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被冷漠所代替。
  从他为了救下安生被度君策趁机斩去一条手臂，他就知道今日他输了。
  所以，他借了度君策的手斩去安生的后顾之忧。
  开元之战，余波剧烈，西巷，就是度君衡选的战场。
  二西巷，也是安生的牵挂与羁绊。
  “真是令人感动的师徒情深，不过今日，你们都得死，包括，度红袖。”
  度君衡蓦然抬头。
  “是不是很好奇，放心，她会乖乖地回来陪你的。”
  “你不能伤害红袖。”
  仿佛说着一件很平常，理所当然的事，度君衡张了张口想要继续说点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沉默了。
  “怎么不继续说了？”
  度君策看着欲言又止的度君衡，讥笑道。
  “咦，可惜了，可惜，居然还有一只小老鼠。”
  此时，正是安生与黑甲女子合力击杀解应之时。
  “不过看起来你的宝贝徒弟快不行了，真让我失望啊，师兄。”
  度君衡眉头微皱，望向安生的位置。
  安生已陷入昏迷，他看着黑甲女子在安生身旁站了数息，如果对方有什么异动，这一回他什么也做不了了，度君策不会再给他这样的一次机会。
  值得庆幸的是，黑甲女子最终朝空中对峙的二人望了一眼，还是默默地躲回阴影一个人离开了。
  度君衡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下好了决定。
  我可真是……失败啊。
  度君策突然心中升起莫大的恐惧，他倒退小心地戒备着度君衡，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恐惧而来。
  度君衡看着他，自嘲而笑，随即开口，
  声音低沉嘶哑。
  作为兄长，我当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远走他乡，这是我的错——我以血祭群山。
  作为丈夫，我让妻子哀嚎死在我的眼前却毫无办法，这是我的错——我以灵祭墨海。
  作为臣子，我让君王蒙受苦难却尤不自知，这是我的错——我以肉祭星辰。
  作为老师，我让学生因我之故几经生死，这是我的错——我以神祭大地。
  每一祭度君衡的气息就越发强盛一分，在度君策震惊的眼神中，度君衡的气息飙升到开元后期接近圆满。
  要知道上一刻他因受伤，已快从触碰开元境的门槛跌落。
  这……怎么可能？
  度君策喃喃自语，他突然想到了。
  很多年前，一个男子对着他身边的两个小童说的三个字——苍天祭。
  原来……你偷偷学会了。
  度君衡轻咳一声，令人恐怖的是，他的身上立刻漫出一层层血丝，白衣染红，透着别样的妖异，
  身体快要坚持不住了，度君衡咬了咬牙，因为还没有完。
  他的眼睛看着度君策，闪着特别的意味，似不甘还有解脱。
  度君策只听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震惊耳边。
  作为父亲，我让女儿十多年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亦不能与生父相见相认，这是我的错。
  “你……什么意思。”
  度君策因为度君衡的话死死盯着他。
  这……不可能的。
  “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你回答我，度君衡！”
  度君衡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他抬头望着天空，天，快亮了。
  这是我的错，但我……不认错，我也不过是自私的凡人啊，祭—苍—天！
  在度君衡不愿认错的那一刻，气息反扑，本该突破开元圆满的境界动荡不安，他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低头。
  境界，最终稳固在开元圆满。
  他随手一挥，一道幽蓝的薄幕挡在了度君策的身前，把他困在原地。
  “当年，白小雪是怀着身孕嫁给我的，那个可恨却又可爱的女人，但你记住，红袖不管什么身份，她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度君策怔在原地，失去了所有的坚持还有力气。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如果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以前不说。
  这么多年的仇恨你告诉我这只是一个笑话，可怜的坚持？
  不，你只是在骗我！
  “我不管你信不信，你记住，不要伤害红袖，不然，等你死了，我看你怎么去见白小雪。”
  真不想告诉你这些。
  度君衡说完不在留意度君策，他看向安生。
  “时间有些急了，看来，没机会见面了，安生，红袖以后就拜托你了。”
  度君衡一指点出。
  赦。
  开元圆满、后期、中期……
  境界一点点滑落。
  入照、初晨、道根断裂，紧接着，度君衡的肉体化为烟尘，从手脚开始往内消散。
  而另一边，安生的身体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满身的伤势在缓缓愈合，而肉眼所不及之处，他断裂的道根被缓缓修补。
  而他修习的初晨篇开始自行运转，上清云气缓缓融于气海经脉，改变了初晨篇的运行轨道。
  一遍又一遍，串联周天穴道，恍若星海。
  初晨初期、中期、后期直至入照，但庞大的真气依旧源源不断。
  封。
  度君衡吃力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一朵三叉红炎在安生的眉心浮现，孕育庞大的真气带动他体内的真气自行运转。
  度君策身前的薄幕如同水晶碎裂，下一刻他瞬间出现在度君衡的身旁。
  庞大的真气灌注于度君衡体内，维持他的肉体短时间内不曾消散。
  只是，此时的度君衡双手双脚已失去，恍若人彘。
  “你什么也没说清楚，不可以死，不可以！”
  “你如果死了，你的宝贝徒弟我一定让他给你陪葬，你听到没有？”
  度君策抓着度君衡的身体往皇宫的位置疾驰而去，甚至连看一眼安生的时间都没有。
  而就在他离去之后。
  安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泪流满面。
  老师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快走，竹园小河。
  原来度君衡之前一直为安生住处外的小河替他布置阵法，那条小河连通京都地下的暗河，只是，慢了一步。
  报仇，报仇！
  安生总觉地自己开始忘记了什么，所以他得抓紧时间了。
  他随手抓起了一件兵器，步履蹒跚。
  远处，天边破开一道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