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会面
作者:袖雨      更新:2021-06-14 04:40      字数:2085
  “你、你们?”
  裴文起五雷轰顶,里嫩外焦。
  目睹了崔遇和女儿执手走出房门的那一幕,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但她如此直白的承认了,毫不扭捏,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你吃了吗’,带给他的冲击便更上一层楼。
  “我们是早有交集。”
  命人撤走了崔遇睡过的被褥,拒绝了崔遇送来的打耳光天团,裴舒心情不错,甚至耐心的给他说起了当年的大致经过。
  “地牢里,我救了他一次;小河里,他救了我一次;小树林里,我又救了他一次。这一来一去的,我们就狼狈为奸了。”
  “可惜他穿上衣服就不认人,厌倦了我,我只好灰溜溜的回来。”
  “然后,迎接我的是崔家的婚书,以及祖母亲手端来的砒霜。她骂我是个烂货,走失了竟有脸回来。我觉得她言之有理,却不想死,怎奈她非得要我去死,意图强灌。”
  “还没灌下去,裴家的人就找来认亲了。之后的事,阿爷想必比我更清楚。”
  他们这一房轰轰烈烈的脱离了舒家,举家迁往长安的延寿坊,火速认祖归宗。
  “小六,你是只和他……和他好过?”
  裴文起似乎不想提当初认祖归宗的事,一脸的晦气,转移话题,问道。
  他怀疑女儿当年在地牢里吃了亏,却不好开口问她。
  但因着崔遇那时是同她一道的,他忽然有了信心,觉得有对方护着,她铁定是毫发无损出来的。
  至于‘厌倦’之类的说辞,多半是小儿女拌嘴,她却当了真,负气而走。
  崔遇便急了,想用婚书牢牢的拴住她。
  如此看来,两人可能是一对欢喜冤家,日后未必不会是一双佳偶。
  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提一下为母亲正名的事了?
  “呵!谁和他好了?”
  见他忽然间精神焕发,裴舒忍不住冷笑,又道:“阿爷,我和他定亲已有两年,你现在才来盘问,真是费心了。”
  “小六,我……”
  裴文起很想解释的。
  转念一想,他又改了主意,话锋一转,“我会让小七给你赔不是的。”
  “我不稀罕。”
  裴舒摆手。
  这不是故作大度。
  “她又不给赔钱,我有什么可稀罕的?”
  “可是,她冲撞了你。”
  “没事,崔遇已经碾压回去了。”
  崔遇之所以一个眼神就能震慑裴七娘,并非是士族门阀的威仪,或者五姓七望的底蕴。
  只是因为他杀过人。
  而且,是很多人。
  那是纯粹的,凛冽的杀气。
  自己至多是让人见过血,比起他来,还差得太远。
  也怪不得会有阿猫阿狗前赴后继的挑衅了。
  裴舒怅然扶额。
  “看来,他对你真的是很上心啊。”
  裴文起感慨。
  “阿爷,你还有事吗?我要出一趟远门,差不多三日回来。到时候如果程氏实在没救了,你可以让七妹妹带上她的全部身家,来求我。”
  她一阵恶寒,飞快走出内院,在二门坐上马车,迅速离去。
  “小六,你去哪儿?居然要三天?你好歹跟为父说清楚啊。”
  被晾在原地的裴文起很委屈。
  接着,他忧心忡忡:不管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不敲打一下院子里的下人,就不怕她们添油加醋的把崔遇宿在她房里的事传出去吗?另外主事的秦嬷嬷和张嬷嬷靠得住吗,不会被外面的人收买吗?
  然后,他陷入了沉思——她有办法救程氏?如果不是胡说,是真的,那她是哪来的本事?还有,既然人不是她害的,她又怎会知道对症的法子呢?毕竟……她身上是有很多不妥的地方。
  “原来如此!”
  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即将再一次把女儿往阴暗处推想时,却猛地记起了崔遇的母亲。
  有那位在,休说是救一个中邪的妇人了,就连生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
  崇仁坊,崔府。
  一位孟姓少年拿着自己的庚帖登门拜访,还未道明来意,便被早有准备的门房认出,由得脸的掌事亲自领进了书房,见到了这家的主母。
  没有屏风遮挡,没有皂纱覆面,亦没有环侍的仆从。
  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女子绕过一人多高的书架,随意的踱步至他跟前,手持一卷帛书,笑容清浅,谈不上热情,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自在。
  她的年纪不算小了,但面上没有印下一丝岁月的痕迹。
  有的,只是越发从容淡然的气度,以及秾丽犹胜往昔的姿容。
  “她算什么东西!”
  “她能像我一样贤惠,为他缝补浆洗、烧饭做菜吗?”
  “她能像我一样能干,为他操持家业、打理庶务吗?”
  “那就是个命硬的天煞孤星,把自个儿爹妈活活克死了还不够,又盯上了他。”
  “哈,她是凭算命画符那点小钱养活自己的,怎么可能?鬼才信!她不知上过多少人的床,才爬到了如今这个地位。”
  “姓崔的是活王八,头上长绿毛的那种!身为一个男人,娶这种破鞋进门,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你且看着好了,不出三年,她就会被扫地出门的!”
  “老天不长眼,竟让她生了儿子!凭什么?瞧她那不好生养的样儿,活该生一堆赔钱货的!”
  “她怎么还不死?”
  在她现身前,孟先本能的记起了那些在儿时便听得耳朵起茧子的咒骂。
  他母亲恨毒了她,但凡提起她就没有半句好话,导致他也下意识以为她不是个好人。
  但亲眼见到她,他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认知可以推翻了。
  如她这样的女子,似极了珍贵易碎的美瓷,父亲若侥幸得到了,定只会小心翼翼的捧着,哪舍得拿去摔摔打打的,让她做粗活呢?
  和母亲张口不离咒骂的态度相比,他父亲似乎对旧情很淡薄,对她是绝口不提。
  直到咽气的那刻,父亲才在他面前第一次提及她的存在。
  “去长安找她。别的不必多说,你只需告诉她,你名先,字念澄。她就会明白的。”
  念澄。
  念的,果然是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