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瞪口呆。
  “呵。”
  裴舒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回到内室，捏诀把姜仲文拎出。
  “祖宗，我帮你搞了张地契哈哈哈哈！”
  姜仲文无比兴奋的开口。
  地契？
  饶是裴舒心情不好，闻言也忍不住双眼放光，短暂的忘却了烦恼。
  “明天他就会拿过来。哈哈哈！”
  姜仲实心情也不怎么好。
  他做梦也想不到，向来温柔体贴的赵温背地里对自己居然有诸多抱怨。更想不到在自己挺尸的这几个月里，他居然去相看旁的小娘子了。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也！
  怪道赵温从来没有祭拜过自己，原是连自己死了都不知晓，
  自己为他堕落成厉鬼，他更是不知晓！
  一切的一切，显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但他亲耳听到时。并没有多深的感觉。
  大概是令人怨念的点太密集了，一时不知该在哪个阶段心碎为好。
  直到方才，他的胸口才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其实，他也没错。”
  因为那份即将到手的地契，裴舒连带着对赵温的印象改观了不少，但这不是她帮他说好话的理由。
  她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们从未处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
  赵温付出的是大量金钱、时间和精力，才能从出云馆里把人捞出来，妥善的安置在外头。
  同时，他还得外宅和自家两头跑，忙于周旋，忙于安抚两头的情绪。
  而姜仲文只消躺平了就行。
  谁更累，一目了然。
  “你随随便便拎着一个小包袱，就能跟他走。而他若是跟你走，必须舍弃很多重要的，无法带走的东西。”
  时下是有很多好男风之人，大都一边在勾栏流连忘返，一边娶妻生子，什么也不耽误。
  赵温的选择，其实是很常见的。
  毕竟姜仲文再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也不可能给他变个娃出来。
  如果弱水三千，他只取姓姜的一瓢饮，那他这一脉就算是绝后了。
  他的父母，很可能会被气得半身不遂。
  他自己，将成为四邻茶余饭后的笑柄。
  而他以后的路，会走得格外艰难。
  “我看他一无官职在手，二无功名加身。之所以出手阔绰，完全是花的家中的银两。当初他要是真冲破了世俗的枷锁，叛出家门，和你在一起，焉知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琐事不会耗掉你们本就稀薄的情分？”
  裴舒是个很现实的人，绝不相信有情饮水饱的鬼话。
  当然了，凡事皆有例外。
  “如若央求他双宿双飞的是那个原主，不是你这个替身。他说不定真能熬下来。”
  裴舒雪上加霜道。
  “哦……”
  姜仲文一脸悲愤欲绝的躺尸。
  “你别觉得不公平。世间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譬如我前些日子收了一个新死的小姑娘，待她比你温和多了，见她年幼，面皮薄，便没骂过她一句。她却觉得我不尊重她，老使唤她，内心深处可能也觉得这是不公平的。但是，她压根就没资格跟我谈公平。她敢多嘴，我一把火就能点了她。”
  和敏感多思的柔弱小娘子婉儿比起来，姜仲文真的是太好使了。
  “难怪崔夫人挑中了你。”
  裴舒把蔫不拉几的他拎起来，问道：“你和她之间可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有……”
  姜仲文有气无力。
  “那你赶紧去告诉她，孟先此人，极可能是冲着她去的！”
  裴舒的神色立时严峻下来，沉声道。
  ……
  崔府中庭的桃林里，花朵早在仲春便落尽了，只余瘦骨伶仃的枝丫在秋风中招摇。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石桌旁坐了个长衫老者，亦生得瘦骨伶仃的模样，但额头饱满，眉眼舒展，目光明亮，面容虽则老去了，给人的感觉竟是丝毫不显老态。
  “二十有三。”
  对面的女子笑着答道。
  这是个白玉桃花似的佳人，枝上的桃花四季零落，她却仿佛一直停留在最盛的花期，清艳殊丽，明媚得刚刚好，不笑时羞涩含苞，一笑便芬芳吐艳，美得难描难画。
  “妙哉！言舍数术者，谓不用算筹，当以意计之。”
  老者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又问：“假使今日乃正十一月朔夜半，日在斗十度七百分度之四百八十。以章岁为母，朔月行定分九千，朔日定小余一万，日法二万，章岁七百，亦名行分法。今不取加时日度。问：天正朔夜半之时月在何处？”
  “斗四度七百分度之五百三十。”
  只是沉吟片刻，余晚澄便给出了答案。
  “唉。这么些年了，仍是你最有出息。国子监的算学馆里养的全是帮愚钝不堪的朽物，连最简单的日月合朔之期都算不来，气煞人也！”
  老者的脸上忽地泛起了遗憾的神色。
  “可惜了！唉。”
  可惜她年少失孤，被人辜负，又天不怕地不怕的嫁入了崔家，受了不少累，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儿子又开始闹腾，皮实得欠揍，浪费了她不少的时间去纠正，将注解算经的活儿丢开了许久，着实遗憾。
  他不住的叹气。
  “我却觉此生无憾。”
  余晚澄笑道。
  正说着话，步摇上缀着的金铃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脆响。
  她的眉头立刻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