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三三 花零落
作者:天涯弃卒      更新:2021-06-13 16:48      字数:9524
  水玲珑对各种资源的利用可谓妙至巅毫,独出五域。
  上次天山之行,凭借一个虚假信息,便让各方忌惮,鬼帝来盟,从而改变了五域局势。
  而今擒住了活生生的魔域之王,这在她手里会发挥出多大的功效来,可想而知。
  她痛恨艳幻从她身边抢走了弄意,所以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片肉凌迟。
  但艳幻的强大让她不止一次的绝望,所以她与聂人狂在四仙山上拟定了计划,一个彻底击溃艳幻夺回一切的计划。于是她一直蛰伏,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分开艳幻与弄意的机会。
  直到聂人狂的师父刑空下界来捉拿劫祸遗种,她苦盼的机会终于来了!结果却是:
  弄意死了!
  艳幻被擒!
  若她日思夜念的弄意没死,她可能也不这般痛恨艳幻。可弄意最终还是因这魔女而死,她便也恨透了她!
  她恨艳幻,她心心念念了多少年,为她痛了多少年的弄意因为这魔女死了,为什么这魔女还活着?
  他给了她多少恩爱,她便要她付出多少的惨痛代价……
  她更恨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了一切,自己拼尽全力才不过尔尔,还被这魔女抢走了他,处处显得自己低她一等……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自己笑到了最后!即将君临天下,五域独绝!
  前提是先拿到风魔手里的那个荷包!不然会费事不少!
  所以当艳幻提出让风魔离开的要求时分,她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的,只一句:
  “你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不管她如何言语压制,艳幻都恍若未闻,只望向刑空道:
  “我要你亲自送她回去!”
  刑空眉头皱起,放下那白玉杯子,问道:
  “本座要是不呢?”
  艳幻冷笑一声,道:
  “老贼,你若有半个不字,只怕此番回去交不了差!你这老命也要入土半截!”
  刑空眉头更紧!法令纹也清晰可见,好似一头即将暴怒的狻猊,又如同一位正在沉思的上位者。
  他不知道这魔女如今这重伤之躯,怎会还有一丝出意外的可能,不然她也不会这般强硬威胁。
  把心一横,两眼直勾勾盯着这个阶下之囚,冷笑道:
  “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何本领,敢如此大言不惭,威逼上人!”
  水玲珑也停下来,好奇地盯着艳幻,满脸期待之色。
  却见艳幻拉着风魔,缓缓走到犬部新首领的席案前,也不管周围愤恨喝止之声,剑拔弩张之势,掀了餐桌,踹开了原主人,盘坐在上面。风魔也做好一个徒弟的本分,赶紧站在她身后。
  却听得水玲珑拂袖冷声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堂堂魔域之主真是教养有缺,令人憎恨!”
  艳幻笑起来,安稳坐了才说道:
  “一条狗罢了,难道打在这癞皮狗身上还能疼在妖皇陛下的脸上不成?”
  “放肆!”
  “找死!”
  ……
  一众妖王吼起来!
  艳幻不以为然,依旧不紧不慢说道:
  “至于教养,我本来不缺教养,可惜啊,我父亲在天山上被一群恶狗咬了,回去不久便离我而去。之后再也无父母教育管束,自然教养比不上妖皇陛下了。”
  水玲珑被她含沙射影臭骂一通,神色一厉,怒火发作道:
  “你……”
  “够了!”
  刑空冷喝一声,神色转冷,盯着艳幻道:
  “本座很想知道,你有何依仗,敢如此狂妄!”
  艳幻道:
  “老贼,你欺人太甚!我艳魔与尔等各府势不两立!想看我的手段,那便免费送你!”
  言罢左掌右指,气劲震动,刀光剑气聚起来,“咔”一声,划出一道黑线,带着慑人心魄的杀机,划破空间,朝刑空斩去!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突兀地发生!艳幻所有行为都不像是在为逃跑做准备!
  她为了一个座能肆无忌惮地向水玲珑打脸,好似一个专程准备了锅碗瓢盆的人,就该是打算长期在此生活的——逻辑该当如此!
  但事实确实如此这般发生了!
  水玲珑见她那手势时分,脸色大变,深知这一式的厉害,忙运气避闪。
  周围大小妖族更是不堪,在那毁天灭地的杀机之下,惊恐万状,各自伏跪在地,不敢动弹。
  刑空见这一式,威势滔天,杀机覆地,冷哼一声,聚起了他多年领悟的空间至高奥义百年光阴。
  艳魔刀剑式,名不虚传,威压古今,一直是个可怕的传说!
  强如刑空,也要祭起百年光阴来应对。周围三尺空间里,被他拘了无穷空间进来。
  百年光阴,是刑空空间奥义领悟之极致!
  在那三尺的空间里,即便是光,也需要不停前行百年,才能近他本尊!
  就在这妖皇惊恐、地境无暇之余,艳幻望了一眼水玲珑,伸手拉着风魔,闪身不见了!
  水玲珑又惊又怒,她看得分明,艳幻逃走时分望向自己的神色里,肆无忌惮地充满了蔑视,还有可怜!
  她转过头来,望向刑空,却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那道黑线。
  那黑线是艳魔刀剑式的杀伐气机,刀芒剑气相融,威不可测!百年光阴也被破开了三寸深浅,才后继无力,消散开来!
  ……
  “嗯!”
  云头,艳幻痛哼一声,胸中一口积血吐出来。
  “师娘!师娘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风魔见她那口血吐了,呼吸急促紊乱起来,面色却随着一呼一吸苍白黯淡下来,如金如纸,精神大靡,又惊又急叫起来。
  艳幻强振精神,镇下一身伤痛,神色一凝,道:
  “无碍!我们快走!”
  言罢拉着风魔,急急远遁。
  却听得后边一个声音喝吼:
  “魔女,哪里去也!恶行恶状,辱了吾妻,惊了贵客,速速受死!”
  风魔闻声,转头望去,后边一个男子正急急追赶!展翅扶摇恨天低,鲲鹏一跃十万里!正是金花鹏!
  她又怕又急,心头十二只惊兔急蹬腿,胸中七八个小鹿乱撞头,再看前边艳幻,竟恍若未闻,只拉着自己前行。此时那风魔,眼见金花鹏越来越近,思绪万千,真是个:
  恨那追风逐电蛆虫缓,恨这千里奔行跬步遥!
  恨他阴狠小人算计多,恨我势单力孤运道难!
  “轰!呼!”
  后边一阵气浪爆破,狂风大作,转眼金花鹏就要赶上!
  风魔大急,喊道:
  “师娘!他追上来了!”
  艳幻不答,却听得金花鹏在后边哈哈大笑几声道:
  “艳魔女!或许你不知道,多年前弄意那狗贼被本君扔下归墟祭献给黑魔煞,苍天无眼,这恶贼竟然命不该绝,被你给救了!哼!你这个恶贼的姘头,恶贯满盈的魔头,天地不容的贱种,今日便将你也丢进归墟应劫!本座倒要看看,上次你从里边救了那狗贼,这次谁来救你!”
  言罢背后竟凝出一对清朦朦的风翼,猛然朝前边艳幻与风魔一扇,万千青冽的风刃好似天空里的滔天骇浪,歇斯底里,嘶吼咆哮,好似万千凶悍的妖魔大军,恶狠狠,凶厉厉,朝着艳幻两个铺天盖地而来!势要将他憎恶的艳魔女撕成碎片!
  风刃汪洋中,风魔尖叫一声,她的师娘终于没了气力,再也拉不住自己,从自己手上分开,油尽灯枯了!
  她只能看着她,好似个破灯笼一般,在狂风里飘荡,万千风刃正在她身上割开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伤口!
  风魔哭了!
  她虽然不过区区之境,但是天生对风亲和,这世上莫论什么圣人神仙的正道罡风,还是妖魔鬼怪的邪道阴风,都对她产生不了丝毫影响,在她身旁不过一阵微风罢了!
  所以她叫风魔。
  但她此刻正急迫的师娘是艳魔,一个不到圣境,却先与十三圣交手重伤,再被地境强者重伤的劫祸遗种。
  可自己怎么都拉不住她!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叫风魔!没有觉醒自己掌控风的血脉,更没有强大修为不能帮到艳幻,只能任她被狂风卷起,遍体鳞伤。
  更因为她这鸡肋的体质天赋,让她只能看着她受苦!
  若见有恩于自己的人受难,自己该当庇护好她,否则就与她同罪共死!
  “怎的?瞧不上呀?穿上这袍子,你便拥有面对天地崩毁的勇气!懂吗?丫头!瞧这款式,今年坊市里最新出的……”
  回忆里,灰袍的话好似就在耳旁。她哭起来:
  “师父,还请在天之灵庇佑!”
  喃喃之余,她穿上了那件“款式最新”的灰袍。望着前边风刃汪洋,她暗里震动气劲,朝里边去了!
  金花鹏见一袭灰袍竟往风海里跳,万千风刃竟不能奈何与她。眼看她便要拉住艳幻,有些意外,却是喝一声:
  “哪里去!”
  伸手便将风魔擒在手里,风翼一扇,竟将艳幻往东扇去!
  风魔急急呼了声:
  “师娘!”
  却见那一袭紫衫,在风里痛苦挣扎着急速远去,回应她的,是无尽的狂风厉哮。
  她一边用力拍打金花鹏的手臂一边破口大骂: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扁毛畜生!”
  金花鹏却是大笑一声,一拍她后背,风魔便昏死过去。他在她身上探了探,从她怀里取出个荷包来。打开荷包,里面一块紫金令牌,阳刻魔域之纹,正是魔主号令天下魔族的信物!
  他笑了笑,将荷包重新收好,随手将风魔从云头丢下去,望东面艳幻的方向追去了!
  归墟之眼,万川归宿之渊,有着太多传说,见证了太多历史,也聚集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刻金花鹏赶到,将艳幻从风海里拘出来。他细细打看这个魔女,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全身因为伤痛忍不住地颤抖。
  他笑起来,道:
  “谁曾想,威震五域的魔域之王,也会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旋即恶狠狠盯着艳幻那一张看不清面目的脸,问道:
  “你那了不得的姘头呢?他怎么不来救你?啊?”
  旋即望着远处道:
  “要不是他,玲珑怎的会如此对我?你把他带回魔域便带回去吧,怎么又要把他带回来,出现在玲珑面前?为什么?”
  说道最后,他开始吼起来!
  又说道:
  “我送她千年火貂披风,她看都没看一眼,却整日拿着那件低贱的微不足道的虎皮袍子,理了一遍又一遍!”
  “她爱乐曲,我便不惜得罪了火凰,伐了最好的梧桐,请名师打造了最好的琴瑟来送与她。她高兴了好久,却是整天弹着九转回环曲!”
  “如果没有弄意,那不就什么都好了!为什么偏偏有个他?本来你带他离去了,一切都有了转机。可你为何又要把他带回来?你这个魔族贱种,该杀的婊子!你也配与玲珑相提并论!去死吧!”
  金花鹏再越说越怒,将艳幻狠狠扔进了归墟里,转眼便不见了!
  “住手!”
  远处水玲珑急急喝喊。
  “你在做什么?”
  水玲珑与刑空赶到了!
  金花鹏转过身来,见水玲珑一脸不快。却是冷哼一声,道:
  “我送她见黑魔煞了!”
  水玲珑眉头皱起,喝斥道:
  “你难道不知道这魔女对我妖族大业有多么重要?”
  金花鹏见她语气不善,也是心生不快,道:
  “牌子已经拿到手了,留她有何用处?”
  水玲珑道:
  “她的作用不小于那牌子,她身上一件紫袍挂上城墙也能震动整个天下!你竟敢徇私,自作主张,将她这般处置!你……”
  “行了!吵什么吵?”
  刑空不想听这两口子拉扯,打断了她:
  “劫祸遗种决不能有失!把她找回来!”
  水玲珑冷眼瞪了金花鹏一眼,转头朝刑空躬身一拜道:
  “大人放心,归墟乃是五域公认的禁地,入得此间,有死无生,我等不怕她逃了。玲珑这便召集人手,下去将她带回来,不误大人之事才是!”
  刑空面色变幻,略微思索道:
  “速速去办!”
  水玲珑再拜道:
  “是!”
  转身过来,看向金花鹏,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坏了大人的事情在先,去把那魔女找回来也是应当!妖族之内,数你速度最快,此刻下去,这魔女想来还没有坠地!我自会命人来接应你!”
  金花鹏面色大变:
  “什么?你要我下去把她带上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
  “我知道!你不下去,难道要我下去找人吗?误了大人的事情你担当得起吗?”
  水玲珑打断他道。
  金花鹏踟蹰起来,面色难看。水玲珑话音转缓,小声道:
  “我会让大人在上边照看,一有异动,便救你上来!此时莫要耽搁时辰了,知道吗?遇事畏首畏脚,这是一个男人的做派吗?”
  金花鹏望着她,一言不发。
  水玲珑转身躬身拜道:
  “大人!金花鹏乃是鲲鹏血脉,速度五域独绝,虽然愿意下去寻那遗种,但又怕里边黑魔煞为碍,望大人必要时分助他!”
  刑空眉头皱起,望了望金花鹏,道:
  “好!丫头,本座答应你,绝不让黑魔煞伤他一根毛发!可他要找不到劫祸遗种,本座也不会让他上来!”
  水玲珑又一拜,道:
  “玲珑多谢大人!”
  旋即对金花鹏道:
  “去吧!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只管去寻那魔女便是,大人自会护你周全!”
  金花鹏满脸不悦,又不能发作。
  水玲珑见他踟蹰再三,露出小女儿的娇憨蛮横神态:
  “你去呀!”
  又伸手推了推金花鹏。
  金花鹏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脸,跃下云头,往归墟之眼里去了!
  刑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似笑非笑:
  “这男人,只有女人劝得动,妖皇是不行的!”
  水玲珑笑了笑:
  “大人见笑了!他毕竟是玲珑的丈夫。”
  刑空盯着归墟上的禁制不语,却是忽然色变!
  水玲珑见他神色异常,忙问道:
  “大人,您这是……”
  “嗡!”
  这片天地都震颤起来!归墟之眼里突兀地弥漫出了无尽威压,翻天气势!从那如渊如海的威压里,传来了悲恸、愤恨气息!
  “轰!咔咔咔!”
  一道血光突破归墟入口的禁制,直冲天宇!将一个惶急的身影也顺带着冲撞出来,惶急闪烁在一边,正是金花鹏!血光一现,天地霎时暗下来!
  刑空与水玲珑赶紧闪身远退,见那红光竟又冲破五域空间,露出无间之域里惊恐万状的巨兽,却被纷纷淹没在那血光里,转眼没了血肉,再一瞬,竟连骨骼也消融了!
  水玲珑大震,这血光凶历霸道,恶毒癫狂,这等威势,能与圣境一击并驾齐驱。忙问道:
  “大人,您看这是?”
  刑空神色变幻不定,道:
  “这片低微天地,竟能出这等可怕的圣境!能破天劫本质!”
  水玲珑一惊:
  “圣境?”
  刑空道:
  “此刻这归墟里,有个生灵正在成圣!”
  水玲珑震撼,见金花鹏也过来,细细打量了他,似是无恙,才问道:
  “金花鹏,你可还好?可是遇到黑魔煞了?”
  金花鹏面如金纸,发青发白,双目失焦,只道:
  “是他!”
  刑空也望了望他,伸手将他身上带着的血红煞气拂去,捏在手里细细观摩。也不在意金花鹏的躬身拜谢,只道:
  “八角魔牛!”
  水玲珑大震!这五域里,八角魔牛只有一个,那便是马犊儿!这些日子他销声匿迹了多时,竟然是在归墟里!
  “咦!好霸道的功夫!”
  刑空没能将那血红煞气轻易抹去,惊异说道。
  水玲珑望去,那血红煞气竟在刑空手里挣扎了好几次,才被彻底磨灭!忙转头问道:
  “你可看清了?是马犊儿?”
  金花鹏望着她点了点头。
  水玲珑皱眉,追问道:
  “那魔女呢?”
  金花鹏有些失神,想了想道:
  “在他旁边!”
  他在进入归墟时分,便看到一只血红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瞳里边全是癫狂与毁灭!
  他忙举起风翼,将万千风刃切割过去,却发现那些风刃将那眼瞳打散,竟然是一些血云凝聚而成!
  再往下,他又发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血瞳!
  他的风刃划破了一只又一只的“血瞳”,终于来到了最底上边!
  远远地,那魔女重伤垂死之躯就像个襁褓幼儿,弯曲着,侧卧着,昏死着。
  她的旁边一片迷雾,也不知何物,正发出两粒血光!
  他警惕起来,聚了气,继续下降,魔女的身形越来越近,那两粒血光也越来越亮。
  本以为这一切都这么顺利,却在再往下那一瞬间,他隔着迷雾,看到了诡异的事情:那两粒血光正镶嵌在一张脸上,正是那脸的一对眼睛!
  以为是幻像,他聚起风刃,再次斩杀下去!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风刃对那张脸没有丝毫作用,只发出轻微声响,而那张脸却离他越来越近!
  他赶紧往上飞跃,却在回头时分,见那张脸依旧离他那么近!
  直到快到出口时分,外边的光线照进来,他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马犊儿!
  却就在那一瞬间,那双眼睛里喷发出无尽血光,带着无穷伟力,将他冲撞出来……
  “大人,您看……”
  水玲珑回头望刑空,他双目凝神,那血光倒映在他那清澈的眼睛里,显得更加阴森血红!
  “呜……”
  血光开始收缩,急速黯淡下来。
  刑空大手一摆,喝道:
  “快退!”
  水玲珑与金花鹏闻言,也不迟疑,急速远遁,转眼便是百里之外!
  “嗡!”
  后边一道声响发出来!
  水玲珑夫妇回头,见一个硕大火球,急速冲上云端,炽烈无比,威压无极,煞气染红了这片天地,正与刑空遥遥对峙!
  水玲珑忙千里传音喊道:
  “大人……”
  却见那火球儿收了翻天威压,敛了覆地气势,煞气尽敛,竟朝西边而去,并无动手的意思!
  水玲珑见那火球远去,与金花鹏聚到刑空身旁,问道:
  “大人……”
  刑空却是又一摆手:
  “去,把劫祸遗种带上来!”
  水玲珑拜了拜应道:
  “是!”
  旋即转头向金花鹏使了个眼色,金花鹏忙按下云头,又进那归墟里去了!
  水玲珑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不多时见金花鹏从归墟里出来,提着个紫衫女,正是艳幻!
  正要说话,却见西方又有声响,那火球竟又回来了!
  “快过来!”“嘭!”
  水玲珑话音还在嘴里打转,眼前却是一花,另一个声音也一起传出来!
  “啊!”
  远处传来了金花鹏的痛哼声。
  水玲珑神色一紧!就在那眼睛一花之后,金花鹏那只提着艳幻的手臂被切断了!
  从那火球里,伸出一只手来,将艳幻那血肉模糊的身形轻轻稳住。
  水玲珑正要动作,却见刑空大手一挥,拦住了她道:
  “他们跑不了,小小圣境,在本座眼里与蝼蚁无异!”
  水玲珑稍稍安心了些。
  却听得艳幻细微说道:
  “马犊儿,照我说的,传令吧!”
  马犊儿闻言,操起如鼓如雷声音喝道:
  “魔主令:魔族各部,放弃眼前之事,速速回归魔域,不得有误!违者抹除!”
  那声音贯彻天地,五域震响。
  “咻!”
  “咻!咻咻咻!”
  “咻!”
  ……
  那一声令下之后,万千流光自四面八方升起,纷纷往方丈岛而去!
  魔族的强大,在这次位面之门开启以来早已表现得淋漓尽致。此时竟因为这一句话各自聚拢,行动高效,神速无比,水玲珑也惊异不已,但内心更有说不出的愤怒。
  艳幻这个令她愤恨的魔女,似乎事事都出乎她的意料,而今天,她连续戏弄了自己三回:秀荷包、反逻辑潜逃与此刻的魔主令。
  她转过头来,见那火球正浮在远处云头,并无离去之意。细细望去,火球里,马犊儿那伟岸雄魁之躯若隐若现,腰间还挟了个人。
  “莫让这些魔头跑了!杀呀!”
  下边一些地方暴动起来,万千魔族修士在归途中遭到了致命伏击!残酷而可怕的短并交接时有出现!
  最后形成了两方人马互相对峙,一边是罪恶滔天的魔族修士,一边是四域各方精英,势要一战决胜。
  那火球里马犊儿一声冷哼,眼睛里两道血光发出,将下边纠缠之辈尽数清除!
  各方势力忌惮起来,只眼睁睁看着万恶的魔族离去。
  “放肆!既入圣境,怎敢介入下边之事!”
  西边几个高大身影顶天立地,显现出来。
  马犊儿却是不予理会,只盯着下边,直至魔族之士尽数上了方丈岛。
  接连三天,魔族修士终于从各地赶回,齐聚方丈岛。
  马犊儿也在云头站了三天,直到最后一个魔族修士过了位面之门。
  他敛去那血火罡气,露出本来面目来。望着方丈岛,一瞬不瞬。
  刑空在后边问道:
  “你要带走她?”
  马犊儿闻言,道:
  “她不回魔域,只想上岛看看而已!”
  刑空道:
  “本座可以陪你们一同前往!”
  马犊儿不语,不知是默许,还是在考虑其他东西。只听刑空说完,按下云头,朝方丈岛去了。
  刑空也跟在在后边……
  马犊儿几个落在一个院子里,里边一个形影也无,昔日在此驻扎的魔族精锐都受了王命,回魔域去了!此刻这院子,荒凉没落得紧。
  马犊儿也唤醒了风魔。
  见了马犊儿,风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搂着他呜呜噎噎地啜泣。
  艳幻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好些了,才轻轻说道:
  “扶我去那花亭!”
  马犊儿“嗯”了一声,扶着她慢慢往前边去,那里有个亭子,紫藤花开得正盛,清香宜人。下边一桌两椅,上面缀着些落花。
  她艰难地坐在一个椅子上,望着对面的空椅出神。
  那把椅子上本该也有个人的啊!可此刻一无所有了!只剩下一些被不解风情的风拂落、凋零,已然干枯的落花。
  十年相识相守,十年以沫相濡,十年艰难坎坷,十年生死相扶。往事如风,历历在目。
  天意弄人啊!
  她或许不能像炽魅那般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轻吟《为君生》,也不能像如水玲珑那般状若癫狂地得到他的一切,只能坐在这里默默地流泪、哀悼、怀念。
  世人不甘,搅动滚滚红尘,里边哪一个是我?那一粒最甜蜜的是,这一粒最辛酸的也是,那一粒最坎坷的是,这一粒最遗憾的也是……
  一切早就注定,原来就是如此,早已无法逃脱,不能挣出。
  她坐在那里,将与他的往事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似悲似喜,遗憾万千。
  最后她轻轻呼道:
  “风儿!”
  一旁风魔闻声,忙蹲下来,握着她的手,有些悲伤应道:
  “师娘,我一直在这里!”
  艳幻笑了笑,缓缓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摸了摸她的脸道:
  “风儿乖,去把龙纹紫袍拿来给师娘,师娘有些冷。”
  风魔闻言,忙去将紫袍捧来,轻轻放在她怀里。
  她却艰难摇摇头,吩咐道:
  “你披上看看,合不合身。”
  风魔望着她一怔,正想反驳,却见她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她只好将那袍子打开,披在身上,想了想说道:
  “师娘,挺合身的。”
  艳幻闻言,才重新睁开眼睛,望着紫袍下那身形,明显骨架子大了些,此刻她也懒得去纠正灰袍这个大剌剌的徒弟了,只笑了笑,道:
  “合身就穿着吧,回去让魔王殿多做几套。”
  旋即说道:
  “等会儿,就跟着马犊儿一起回去,知道吗?”
  风魔面色一苦,问道:
  “那师娘你呢?师父走了,你也要离开我们了吗?”
  艳幻艰难吸了口气,半晌才轻轻说道:
  “我也会跟来,只是走在最后罢了!听师娘的话好不好?”
  风魔心里话语万千,每每见她那般艰难模样,都一一忍了没说。
  她永远也记得,艳幻那每动一下,身上相应部位都会渗出鲜血的惨烈景象。
  她也记得,在艳幻似悲似喜地回想过往时分,水玲珑的神色也随着她那一悲一喜不断变幻,却全然不在乎她师娘全身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她开始后悔认识水玲珑,喝了她的猴儿酒,痛恨自己实力卑微却又整日不求上进,不然她这师娘也不会因她这般受苦,就算死也会死得痛快些——魔族之辈,不就一直那么追求酣畅淋漓地活着,痛痛快快地死去吗?可一个普通魔族修士随随便便都能得到的东西,却始终不能降临在在高高在上的魔王这里!
  全是因为自己啊!
  是自己害了她!此刻该为自己诸多任性、懒惰和卑微买单的该是自己!该死的更该是自己!
  “答应我,保护好她!”
  艳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听得马犊儿“嗯”了一声,伸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久久不语。
  “去吧!”
  马犊儿将手收回来,跪在她面前,三拜着地,道:
  “洒家替大人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艳幻闭上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下来,和着血水一起滴落在衣袍上。
  ……
  “啊!爬虫!你敢!”
  识海里似乎生长了什么可怕妖魔,此刻伸出了万千触手,将角羽天蛟那神魂手脚缠起来,狠狠往下拉拽!刑空暴吼起来:
  “死!”
  后背一双火翼大张,刀光将触手纷纷切断!
  自从彩衣在那识海里分解了神魂,他便每日祭炼神识之海,想从中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两道齐修。
  初始时分,识海只起了粼粼波光,角羽天蛟前来,狠狠镇压了。
  过了些时光,识海波澜越发浩大,每每镇压下来,便越发费力。
  而今,识海起了惊涛骇浪,他镇压下来,已然有些困倦神靡。
  这是从未有过的迹象!
  彩衣藏在识海之底,瞧得分明。这些日子以来,他与角羽天蛟交手不止一次,不确定这老东西是真的困倦了,还是佯装不堪。
  若他真是心机深沉,城府万千,那么在自己松懈那一瞬间,便是自己真正灭亡之时!
  多番试探下来,角羽天蛟都表现出了后继无力的虚脱之状,有时候他在想,若是再搅动一次,是不是便能让角羽天蛟崩溃。但他不敢去试,毕竟自己也差不多困乏了,行动也滞缓得多,他不想出任何一丝意外!
  唯一能断定的事就是,自己与角羽天蛟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小!
  角羽天蛟是被困在一个小鱼缸里的鱼,他已经长到了一个瓶颈,混沌囚笼里没有更多资源供他进步。
  而自己却是比角羽天蛟小得多的鱼,虽然都在鱼缸里,但自己太小,鱼缸对他来说就是一片池塘。他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最终会成长到与角羽天蛟一般大小。
  一旦到了那个境地,便是不得不与角羽天蛟摊牌的时候!
  为了这次最终摊牌,他要做好很多准备,力求胜券在握,万无一失!
  经过多番衡量,彩衣决定尝试与他正面交手!
  但从结果来看,角羽天蛟始终能压他一头!
  他也不去在意,想了想,决定再去探测角羽天蛟的底线!
  神通运起,张开三百多个饥饿贪婪的大穴窍,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角羽天蛟的识海!
  神识之海起了大大小小的漩涡,这识海乃是他神魂力量之源,被吞噬起了漩涡,扯得角羽天蛟神魂发痛,竟有虚弱之象!
  彩衣自入他识海以来,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修炼。控元道与炼气道是他的根基,如今神魂既然碎裂,索性与玄袍一般,两道相融。角羽天蛟不要他活,他也不会让角羽天蛟好活!
  他要吞了这无上强者的识海!他的一切!
  他还要早日回到五域,看看那些人是否还在,是否安好。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正在一个一个地离去,甄灭在历史的洪流里,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