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江都市总局全局上下忙前忙后，一边应付各区领导的关切问候，一边还要安抚广大市民。
  刑侦处每一个警员恨不得掰成八瓣儿，三头六臂，才能应付一天的工作。
  即便如此，临江造纸厂这件案子仍然不容乐观。
  从案发以来，临江造纸厂这件案子似乎就一直进展缓慢，案件交到市总局手里并没有增加任何办案效率。
  曾有人做过刑事案件调查难度和时间的关系，以受害者死亡到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跨度为x轴，以破案抓到凶手的时间为y轴，y轴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则代表了案件的难度。
  案件的难度将伴随时间呈现指数性的增长，通俗来讲就是说，时间越长案件的难度就会成倍的增加。
  这份数据很有说明性，并且带有一定的科学性，如果凶手刚刚杀完人，三个小时后实尸体就被发现，一个精明的警探只需半天的时间就能把案件理的仅仅有条，剩下半天可以喝着茶等着犯人被抓回来。
  再假设凶手作案之后，尸体过了一天才被发现，凶手可能已经逃之夭夭，又或者已经完全调整好心态并且适当的处理了案件现场，还为自己想好了并不高明不在场证明。
  这种情况下通常需要三天乃至一个星期的调查时间。
  前提还是凶手并非蓄意杀人，而是临时犯案的情况，假如凶手是个智商稍高的犯人，精心谋划了一场杀人案，这无疑会使侦破案件的难度增加了一个高度。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高智商犯罪案件，可能在全国一年也只有一两起。
  临江造纸厂一案从案发到市局接手案件以来已经过去一个星期，整个刑侦大队甚至没能在现场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这件案子已经贴上了高智商犯罪的标签，凶手谨慎的程度令人发指。
  在现场发现的四种鞋印中被证实都是四名死者留下的，虽然排除了抛尸的可能性，但同时也从一方面证明死者谨慎到连自己的鞋印都没有留下的程度。
  虽然没有明显的鞋印，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出，现场有被扫帚等工具清扫的痕迹，凶手毫无顾忌的清扫了自己的脚印，仿佛在告诉警察自己已经清理了一切，就等着警察来抓他。
  这也是所有高智商犯罪案件的共同特点——挑衅警方。
  似乎是这一行上心照不宣的规则，用高超的犯罪手法犯案，露出一点线索让警方不停地追查，从而在其中获得乐趣。
  这种快乐就好像出题人和解题人之间的较量。享受见招拆招、棋逢对手的快感，是这些人共同的特点。
  在潘翔宇案件身上藏着众多的迷点，首先是凶手的目的，或者是凶手在表达什么，意图不明，其次是一张混入死者档案的恶灵照片，最后凶手在杀死潘翔宇之后，凶手又连续杀害三人，手法各不相同。
  这些疑点搞得刑侦大队上上下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燥热的八月已经过半，不仅案子焦头烂额，闷热的天气像是把刑侦大队放进了烤箱，温度40c，烘烤时间早9点到下午五点，整个八小时工作时间全程双倍烘烤。
  以至于所有警员不得不需要大量的饮水资料，已补充身体失去的水分和焦躁的闷热，但是市局这几天非常不凑巧的，送水的师傅已经三天没有来送水了，整个刑侦大队成为了“旱灾”的主要地区。
  刑侦大队刑警小刘，用力敲了敲饮水机的水桶，想要从里边撬出点水来，貌似看敲的差不多了，小刘按下水嘴开关，从里面滴了一滴水出来，啪嗒一声，算是给足了面子。
  “行啊，小刘，学会跟饮水机较劲了啊，改名让梁队单独给你买个，你可劲敲，你别把这公共财产敲坏了。”一名手捧着大茶缸，坐着靠椅的三十左右的老警员舒舒服服的享受着上班时光。
  “老哥哥，你可真会开玩笑。”小刘寻思没法从饮水机里抠点水出来，索性站起身，往老警员的大茶缸里瞄了两眼，两眼顿时来了精神。
  “哎呦，哪弄的凉茶啊，这也太会享受了，快给我倒点。”
  “嘘！”老刑警赶忙捂住了小刘的嘴，但却已经晚了，十几双眼睛都盯了过来。
  这一声凉茶瞬间在刑侦处炸开了锅，一个个仿佛听了商场大减价的大妈，眼中闪耀着红光，盯着老警员的凉茶，就扑了过来。
  “我靠，你竟然有这种东西。”
  “老哥，也忒不地道了，快给倒点。”
  “给我留点，给我留点。”稍微后来的同志也想分一分羹。
  老警员赶紧把大茶缸捂在怀里，用行动捍卫自己仅剩的水资源。
  “你们住手，尊老爱幼懂不懂啊，你们这是明抢啊，我这就给你们这帮小崽子抓起来。”
  各位社会好青年，平日里都是抓别人的主，已经自动免疫这句话，还没等老警员说完话，就给围了上去，叽叽喳喳，整个刑侦大队好不热闹。
  方哲从市医院回来，刚推开门，看见数十个小伙子压着有妻有儿的老刑警，顿时惊了。
  随后跟进来的陈华和梁晓月从方哲身后冒出头来，也被吓了一跳，如此香艳的现场还是头回见到。
  “喂，你们这是什么新的工作娱乐休闲游戏吗？”
  梁晓月已经准备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幕，随时准备发个朋友圈。
  社会好青年们突然听到声音，眼神齐刷刷的瞅了过来。
  “方队好！”声音也是齐刷刷的。
  “都回去工作，不要闹了。”
  众人听罢，一个个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老刑警暗自庆幸老腰没断，小刘拿着杯子心里还有些惦记凉茶，走的慢了些，一下方哲叫住了。
  “小刘，拿着杯子，干嘛呢。”
  “整、整点水喝。”小刘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整水喝？”陈华惊讶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要老哥的晚节不保呢。”
  老刑警听到陈华嘴上又没谱，骂道：“别别别，你别管我叫哥，我可不想跟你沾亲带故，我不想我儿子有你这样的二叔。”
  陈华嘿嘿一笑，“老哥，你可别吹牛，上次你领儿子过来，搁着刑侦大队都叫了一遍叔叔，您可是我们老大哥。”
  各位社会老青年听到陈华这句话，都笑了起来，老刑警也笑着骂了陈华一句，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哲听罢疑惑了一下，问道：“怎么回事？”
  小刘指了指角落里的饮水机，空空的水桶，手指比了一个“ok”。
  “已经三天都没来送水了。”
  “送水的马师傅？”
  “可不得嘛，这大热天，就等着喝点凉水呢，这马师傅也不知道干啥去了，三天连人影都没见到，换下的水桶也没拿回去，就在那放着呢。”
  “可真行，怎么不知道买点。”方哲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币，说道：“小刘你去隔壁超市搬几箱冰镇可乐，我请了，最近事情多，不能渴着大家。”
  “嘿嘿，谢方队。”小刘看着方哲出钱，顿时偷笑不止。
  “我看你们就是在等着方哥请客吧。”
  众人一致否定，绝不成承认，而且赞美之词不绝于口，全部化身拍马屁的好手。
  几位良好青年这回也终于不盯着老哥的凉茶了，这着实让老刑警松了口气。
  小刘这边领了买可乐的重要任务，刚要推门出去，一名刑警就推门进来了，风风火火的说道：“方队，不好了，城南又有案子了。”
  众人一愣，这城南刚发生了一起大案子，这没出一星期怎么又出了，看这风风火火的样子，肯定又是一桩杀人案。
  方哲这边也惊了，临江造纸厂的凶手还没有头绪，这边城南又死了一个，不自觉的已经把这件案子和临江造纸厂的案件联系起来了。
  方哲招了招手，“来两个人，跟我去城南。”
  市总局刑侦大队在江陵区，位于城南区东北方向，两区相邻，开车直走广陵大道，就能到城南分局。
  陈华打了导航，几人照着导航赶往了城南，城南地区复杂，街道错乱，没有导航实在有些不好找，索性路程并不远，二十多分钟便到了。
  在路边已经有了几辆警车，看警车的样式隶属于城南分局的，方哲一眼瞧了出来。
  方哲把车停在了旁边，这边几人刚下车，就见到城南分局局长卢晋国从小巷里走了出来，卢晋国身边跟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青年刑警，表情严肃。
  “案件照常交给市总局，这么恶劣的杀人案，肯定是临江案的凶手干的，咱们就在一边交接一下，详细的案件调查就不要插手了。”
  “可是……”
  带着眼睛的青年刑警刚要说话，就见卢晋国眯起了眼睛，盯着正从警车上下来的方哲几人，小刑警推了推眼睛把话又咽了回去。
  “卢局啊，现场看完了？”方哲说道。
  方哲不想和卢晋国这个人交谈什么案件的事情，但是迎面撞倒了，方哲代表市局刑侦队，不客套几句可说不过去。
  “哎呦，方队，带人过来了。”卢晋国大笑着就走了过来，伸出手要和方哲相互友好一样，像极领导人之间的见面会谈。
  方哲难以拒绝，伸出手和卢晋国互相握了一下。
  “太残忍了，太残忍了，这凶手委实恶毒，现场烧成了一片灰烬，我们警员过来的时候屋里还在冒烟呢。”卢晋国说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同情，似乎不忍心看见这样的尸体。
  “卢局，您也是办了十多年案件得了老刑警了，什么样的现场没见过，夸张了。”方哲极少说这种马屁般的废话，今天竟然和卢局扯起了淡，不由的让身后的市总局警员震惊了一把。
  “不一样，不一样，现在年纪大了，见不得尸体了，比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卢晋国大笑着，说完侧开身，让出身后的带着眼睛的青年刑警。
  “给方队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局新来的小张、张怀玉，也是广陵军校毕业的，小张，这是方队。”
  张怀玉看着面相就是老实孩子，板直身子敬了一个军礼，“方师兄，你好！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