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兽潮退去
作者:
星云如雪 更新:2021-06-13 09:48 字数:4178
“两位姑娘,还请留步。”身后那人的声音温柔似清风,先飘入眼的便是那一身紫金长袍,尊荣华贵。
此人正是独孤宇,独孤城主唯一的儿子。
独孤宇笑容儒雅,道:“在下独孤宇,乃孤夜城城主之子,却不知二位姑娘芳名?”
他说这话时,身子已低下,向着琉璃两人一躬手,却没有半点倨傲。
“青莲宗青竹峰下,绝情长老弟子,白若玉。”若玉苍白的面容,咳嗽了两三声,面色微微红润。
“小玉儿,”琉璃一皱眉,面色担忧却是不理会独孤宇,“我快些扶你回去,好生休息。”
独孤宇瞧着面前这佳人,竟也忍不住多瞧了两眼,可他似乎知晓,这样盯着一个姑娘自然不合情理。他目光一移,又道:“白姑娘,如若不嫌弃,可到城主府静养两三日,我父亲亦是好客之人。”
樊青山饮酒之地离此还有些距离,城主府却是近了不少。若玉正要开口,琉璃却言道:“那如此便多谢独孤公子。我姓白名琉璃。”
“琉璃姑娘,你瞧来似乎也伤得不轻。如若,若玉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意背姑娘前行。”独孤宇正色道,目光清澈。
琉璃却回拒道:“居于城主府已是打扰。这等麻烦事,便不麻烦独孤公子了。”
我的小玉儿,休得打主意!
与若玉相处甚久,她自然知晓若玉心中所想。
独孤宇也未再多言,只是在前方引路。
樊青山一人独行在长街之上,有意无意向身后瞥着,那两个丫头已然未来。他以宽大的手掌捂住嘴,身子颤动着,拭去了一片殷红。
这孤夜城的城门果真名不虚传,鲁氏一脉的机关之术方真夺天地间的造化,岂非常人能敌。
孤夜城城主等人,樊青山更是不想与其有交集,那样不过徒增烦恼。方才也料到独孤宇必将下城楼,他才先行一步。如此瞧来,白琉璃那丫头必然去了城主府。
独身一人朝着客栈方向而去,孤独,他早已经习惯。却不知何时,才会找到自己的亲人。
城主府红墙一丈有余,可瞧着院内草木葳蕤,花红柳绿,不知令多少人家羡慕。
两个体态如山,面相凶猛的狻猊一左一右被摆放在城主府外,有震慑妖魔之用。大门红漆铜狮锁,屋檐下亦有数只灯笼高挂,其色各异,做工精细。
独孤宇一招手,一左一右的两个手持长枪的铁侍也就将门打开。
入眼的是各色珍奇草木,鼻尖飘来花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独孤宇带着琉璃两人穿过大堂,来到了后院。
在前往后院的途中,他们便遇到了几个衣着绸缎的丫鬟,皆是有理问候,也不多问,自己做着事情。独孤宇挑选了两个乖巧的丫头随在他身后,也未多语。
长廊红栏四为方,带着雕花窗的房间接连不断。院中有奇形怪状的假山,有泠泠作响的小溪流过小桥,有小石子铺成的路,瞧着高雅别致。
“若玉姑娘,琉璃姑娘,你们这些时日便歇息在此,若有需要,便让春花秋月两个丫鬟来便是。”
“多谢独孤公子。”
独孤宇交代了事情,便一人离去。
“丫鬟春花”
“丫鬟秋月”
“见过两位姑娘。”
“小玉儿,这城主府的人好生讲究,让我颇为不喜欢。”琉璃颇为不自在,小声嘀咕。
“我们又非在此长住,瞧把你愁得。”若玉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笑意。
“你还是快些休息,再起来,我可要瞧着你活蹦乱跳。”两个丫头察言观色,已将这房门打开,便束身端站在外。
屋内有红木桌椅,有一张带着薄纱罗帐,带绣着牡丹被子的大床。若玉躺上去时,可是舒服极了。
为若玉盖好了被子,琉璃也轻慢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琉璃顺着长廊里走着,两个丫头形影不离。
琉璃回首道:“春花?秋月?”
“奴婢在此。”她们异口同声道,皆低着头。
仔细一瞧,这两个丫鬟生得竟是一模一样,皆是一样的美,一样的令人赏心悦目。
这城主府的丫鬟任意一位出去,那都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城主府当真好。
“你们两个谁是春花?谁是秋月?我好迷茫。”
“琉璃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乃是同胞姐妹,生得并无任何差别。夫人为了辩识,便让我们两人由自己的名字,在额间描画了春花与秋月。”
琉璃捧着两人的脸庞,仔细一瞧,两人额间当真有春花和秋月,也不禁说道:“城主夫人当真好聪明。如此一来即将你们二人认得清晰,又让你们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春花言道:“城主夫人乃是城主的贤内助,将我们这些丫鬟调教得乖巧懂事。况且琉璃姑娘哪里话,我们再美,也唯恐不及你与若玉姑娘。”
秋月言道:“倘若琉璃姑娘瞧见了我们夫人,想必也会敬佩她。而我们夫人,想必也会喜欢你。”
“我想在这城主府瞧一瞧,你们就先下去。”
“却不知琉璃姑娘可需要我们引路?”
“那便不必了。”琉璃言道。
两位丫鬟便乖乖退去,也不多言。
这城主府的丫鬟好生会说话,可是个个皆是有才,真想在此常住。可是白琉璃,你似乎忘了自己的不自在?
琉璃方要去这院落走上一走,却又想起了樊青山,那个又独自去喝闷酒的家伙。在城门处,若非他出手,恐怕琉璃就真的见不到此时的太阳了。
太阳已经下山了,只留下了余晖。
此刻若是再去樊青山的客栈,回来恐怕也晚了,还是明日再去,他跑不了的。
说来也怪,这兽潮突如其来,令人不得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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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照白桐,山河笼薄纱。
星既悬满天,草木生神华。
荒山中的孤夜城,城内灯火明,城外禽兽鸣。
三丈之高的城墙下横尸遍野,横七竖八的毛骨,一切仍在继续。这些禽兽可是疯狂了?
独孤踏雪立于城头,诛魔阵下鲜血飞溅,少有活物。就是有,也被立于墙头的弓箭手射死。
“踏雪大哥,这些飞禽走兽瞧起来似乎并不正常。它们的眸光中带着猩红,似乎皆失去了神志,可是有人将其控制了?”玉竹仙人摸着胡须,深思道。
“你说得没错,当有人在背后操控这一切。却不知他要的是我这孤夜城中万千臣民的性命,亦或它有所图?”独孤踏雪满脸忧愁。
玉竹仙人道:“这白桐洲当是愈来愈不太平,山河染血,生灵涂炭。平静了才十数载,这奉天教的人又来掀起风雨,他们究竟想要何物?此次兽潮,亦有可能是他们所为。”
妙云仙人恨恨道:“奉天教向来想要一统白桐洲,野心三宗六派皆知。可自从他们藏身在魔山山脉,我们三宗六派之人亦是难以将他们悉数覆灭。你我皆知,这魔山山脉独有天险——若水河。若水之河不可渡,仙神遇之皆步入。”
忽而,城外的飞禽走兽也不再拼命地去硬闯诛魔阵,它们绕着孤夜城墙而走。可它们的眼睛中依旧有着凶光,却又似渐而恢复神志。
天地本来应当有星光月华,可这满天鸟禽却将光芒遮挡,城外一片昏天黑地。它们又似乎退去,再次隐入了荒山之中,天地又再归于平静。
“父亲,这些飞禽走兽好似要退去,它们在四处奔走。”独孤宇双手撑在城墙上,眸中透着兴奋。
城中臣民本人心惶惶,可瞧着城外天上的飞禽远处,心中的那片阴云也落下了。
这些飞禽走兽,就这般退去了?它们便不会再回来?天晓得。
独孤踏雪眉间堆聚为峰,却不见舒展,这事也便显得更为蹊跷。他想不通,这背后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父亲,我们当归府了,母亲还在府中等候,想必她心中也是担忧你的。”独孤宇道。
独孤踏雪犹豫了一番,目往星月,道:“你回去与你母亲道一句平安,别让她再担忧,今夜我便不回去了。”
瞧来,独孤踏雪似乎并不放心这里,想再静观其变。玉竹仙人偏头一笑,道:“妙云姑娘,夜也深了,你也快随宇侄儿回去休息,可别在这与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受罪。若是丑了,我可就要抛弃你了。”
两人已是中年之人,没想到玉竹仙人却仍以姑娘二字称呼妙云。妙云仙人面色一红,手又探向玉竹腰间,恨恨道:“可别让我知晓你做了坏事,否则你知道我的厉害。”
妙云一步三回头,眼眸中尽是深情。
独孤踏雪取笑着玉竹,排着他的肩膀,道:“玉竹,你这家伙还真依旧惧怕妙云,与你年少的天不怕地不惧相差甚远。”
玉竹拍开独孤踏雪那双手,斜视道:“滚滚滚,你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我这乃是爱,不是惧。你当真以为,”
玉竹回头瞧着城下走远的两人,声音也不禁提高了两三分:“你还真以为我斗不过她?大爷我反手一个竹笛,打得她找不到北。”
再摸了摸鼻子,再回头,神气十足。
独孤踏雪却是笑声朗朗,摇头不止。
城外数里地,在一颗将临枯萎,枝桠纵横的大树上,有轻纱如烟,眸若幽火之人。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妩媚,双眉清淡如烟,却有烈焰红唇,肢体交缠。气吐幽若,勾人心魄。
这妖娆的女子盘坐在树上,膝盖上放着一张七弦古琴,双指拨动,声已将歇。
背后月如钩,有白尾乱曳。忽而,月华之下有一黑影向她袭来,双翼横绽,遮天蔽月。
那妖娆的女子竟被不明之物席卷,带上了空中生死不知。顷刻,可却是传着一阵如银铃般的女子喘息,缭绕在林中。
“嗯……”
漆黑的双翼在空中扑舞着,半兽的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半虚,一只白得如羊脂的手挑起九尾女子的下颔,嘴角带笑,却有几分残忍。
戚无心一手揽着九尾女子不堪一握的柳腰,一手轻抚着她的滑腻脸庞,用鲜红而细长的舌头舔舐着她的面颊,鼻翼轻动,贪婪地呼吸着那女子身上的香甜。
九尾女子面带红霞,脸庞似都在发烫,浑身似软若无骨,一只手探入戚无心结实的胸膛,眼神迷离,若一团软泥粘在他身。
“九仙,许久不见。”戚无心的声音却是那般迷人,带着蛊惑的力量。他的手已握着九仙的纤手,不让她胡乱动弹。
月光如水,轻纱入眼,九仙却是一脸嗔怪,道:“少主如何此刻才到,可是想煞九儿了。”
戚无心却是不知怜香惜玉,右手一挥,九仙便如雪飘落在树巅。他的面色严肃,再无嬉笑之意,道:“九仙,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九仙一身薄纱下波澜起伏,可戚无心不为所动,眼神冷冽,不似方才那人。九仙应声道:“少主吩咐之事,九儿自然不敢怠慢,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戚无心冷声道:“如此甚好。毒妖婆如今何在?”
九仙本是九尾妖狐,自然浑身皆带着蛊惑,这是与身俱来的天赋。她道:“当还在孤夜城中。”
戚无心抬望钩月,又瞧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何事。他忽而说道:“据闻在荒山之南,于葬生岭处,有一异兽,名曰苍梧。你那《祸乱曲》却不知控制得了那畜牲不行?”
九仙面有难色,道:“不过三成把握。”
黑羽起风,冷气流窜,薄纱之内有白玉隐现,好个祸国殃民的妖狐。
有阴鸦腾翅,叫声恐怖。
“三成,这便足够。何须全然控制,让它失去神志便足矣。”戚无心想要得到的,那自然是神佛若挡,皆为俱灭,“你当知如何做?”
九仙点了点头。
戚无心舞动黑玉,再次遁入了凄茫的夜空,不见踪影。他又去了何处,无人可知。
九仙将七弦琴负于身后,在参天巨木间跳跃,向南而行。这戚无心可真不是个男人。九仙却不知竟有人可挡住自己的蛊惑。可越是如此,她便心中愈痒。
得不到的一切永远在骚动。太容易到手的,九仙反而不屑。这世间的人,有多少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