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宫怡凡回国了。
  他的第一站是去j市，而不是先回家看父亲。
  自从父子两人再次刨开过去的创伤，他们之间的感情再次出现了裂痕。
  他知道，见了面父亲一定还是追问他结婚的事，所以他要先见到林利再说。
  过了安检口，没一会儿，他就看到宋小辉油光发亮的脑门。
  “怎么是你来了？其他人呢？”
  “大家都忙着，派谁来都不好。认识你的没空档，有空档的你又不认识他们，所以我就亲自过来接您老人家了。”
  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形成的鲜明对比，引得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当然，也不乏一些年轻女子，为了多看一眼宫怡凡这样的大帅哥投来的或娇羞，或羡慕的目光。
  宫怡凡并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他看到宋小辉油亮的额头，打趣道：“看来j市的生活不错，又胖了。”
  “嘿嘿，你还是老样子。”宋小辉干笑了两声，他的一双小眼睛将宫怡凡上下打量个遍。
  “不对，是又帅了不少。唉，你看那边，是不是在飞机上坐你这边啊？我可听说，你人还没到，就有不少女人开始打听你的消息了啊。”
  宫怡凡没有回头，脚下也不停地一阵风向外走着，抛过一计白眼。
  “我就知道是你大嘴说出去的。”
  “冤枉啊！这一回我可是什么也没说。”
  两人已经走到车前，宋小辉仍极力争辩，他心里的苦没人能替他挡。
  “快开车。”
  上了车，两人谈起j市的旅游市场。一切都顺着预计的轨道在发展，他们公司的开发项目做得风生水起，掀起了j市一股旅游热的高峰。
  “这报纸怎么是旧的。”
  宫怡凡从驾驶座背后抽出一张报纸，看了一眼角上的日期说到。
  2013年9月13日。这个时间，林利应该是已经在家了。
  他习惯性地翻开首页，看今日头条。也许是因为这是一张过期的报纸，喜欢关注经济的他，今天却一眼看见了“关于清水湾九渡口，一女子为救一名落水儿童，不幸溺水身亡”的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得很仔细。一边看一边想起林利游泳时的身影。
  他见过她游泳的样子。心里不由嘀咕着，如果是林利去救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游泳的技术那么，有时候自己都自愧不如呢。
  坐在前排的宋小辉，从后视镜里看到宫怡凡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暗暗咽了一下口水。
  “老大，你在国外还好吧。”
  “嗯。”
  他正想着见到林利时她会不会因太高兴了而流泪，懒得搭理前面的人。
  林利是一个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人。也许见到他，她会平静地说一声，“回来了。”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公司里的人事变动。”
  好像这两年，宋小辉从来没有给他汇报过林利的情况。那时候，他不是不想问，只是放不下面子，也怕听到她的消息，自己会更难受。
  所以，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他可以向她求婚，然后带她回家，从此两个人就可以像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一样幸福地生活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很幼稚，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他将脸望向车窗外，两旁的树正迅速地向后倒去。因为已经过了开空调的季节，车窗开着一条小缝，耳朵里可以听见呼呼的风声。
  现在的城市建设确实已经很不错了，开着车窗也感觉不到有灰尘。加上今天的天气明朗，远处还有几缕白云飘着。
  瞬间，他的心情大好。好像早已忘了刚才的提问。
  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阴晴不定的宋小辉，心里七上八下的。
  两个小时后，他们已到小林村附近。
  宫怡凡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她家在哪住吧。”
  宋小辉当然知道。虽然他连名字都没说，但他知道老大说的是谁。
  “老大，我先带你去个地方吧。”
  “很重要吗？”
  “是，对你来说非常非常重要。”
  看他突然这么严肃，宫怡凡破例允许了。
  “那好吧，我只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够了，再过半个小时，你就可以见到她了。宋小辉心里说。
  宫怡凡下车时，特地向四周看了看。
  “你确定这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是，老大。我很确定。”
  宋小辉认真的态度，让宫怡凡产生了几份不祥的预感。
  “看吧，这就是为什么我没有向你汇报她的情况的原因。”
  他带宫怡凡来到一个墓碑前。
  “我是怕你的治疗再半途而废了。”
  “她回来没几天就出事了。就是你看到的那张报纸。上面没有提她的名字。因为当时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去她家看了情况，她爸妈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下更是受了打击，还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市里要授予她见义勇为模范，她爸妈住院的费用也给全额报销。可是他们没有接受。”
  “对了，她还有个弟弟叫林彤，现在还在省城工作。”
  宋小辉说了多久，宫怡凡就站在那里多久。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不，这个人他不认识。这一定是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
  上一次他走时，他还抱过她。她在他怀里的温度，他现在还能感觉到。她一定是在哪里等着他的。她亲口对他说会等他回来的。
  “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吐出这一句。
  宋小辉已经等得头皮发麻了。他想走，又担心宫怡凡一个在这里。
  “滚啊！”
  听到宫怡凡声嘶力竭的一声后，宋小辉才慢慢一步一回头地向外走去。
  “我在外边等你啊。”
  剩下宫怡凡一人，他如雕的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写着隐忍。
  “林利，我恨你！”说完，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仰起头让又一拨泪水倒流回去。
  “你不是会游泳吗？不会救人，你逞什么能。”
  他拿出手机，翻开林利这两年发给他的短信。
  “怡凡，开始做治疗了吗？”
  “怡凡，你今天做手术了吗？现在还疼吗？手术做了多长时间？”
  “怡凡，我今天又去剪一段时光了，叶子把那里经营得很好。”
  “怡凡，我今天去烫头了。回来妈说，我看上去老了五岁。其实我也确实很老了，不是吗？”
  “怡凡，如果做复健很辛苦，就休息一下。”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里面却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请查证后再重拨。
  他一遍一遍地拨打着，里面也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请查证后再重拨”。
  最后，他愤怒地将电话扔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过去捡起来。那里面有他们太多的回忆，他怎舍得就这样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