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小别胜新婚，云雨之事总是免不了的。
  柳千珏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手放在玉无双的肩头。
  玉无双伏在柳千珏的胸口，她能看到自己原本柔亮的青丝已经变得有些干枯发黄，她还记得回门那天早上他替自己梳头时说“娘子，你头发很香啊，我要给你梳一辈子头”。
  可是现在，他的手却只是放在她的肩头。
  一个为了天下，一个一时见色起意，哪有什么爱情可言。
  终究还是有些不开心啊，或许是身为女子的天性吧。她揉了揉额头，甩掉这些莫名其妙涌出来的想法。
  “前段时间县衙交给我一个差事！”柳千珏手掌滑到玉无双的胸口，感受着手心的一片滑腻。
  “什么事？”玉无双扭了扭身子道。
  “说是朝廷下来的命令，要派人去修缮皇陵！不知道秦荒这狗皇帝怎么想的，秦莽老儿都死了这么久了！”
  “皇陵？”玉无双蹙了蹙秀眉，接着道：“要带的人不少吧？你从哪里凑这么多人？”她向来心思玲珑，许多话不需要说她便能明白其中要害。
  “是啊，我在愁的就是这个！”
  “找何大人帮忙吧！县衙牢狱里的死囚......”
  “对啊！还是无双你聪明！”柳千珏狠狠地捏了一把掌心的滑腻。
  ......
  日落月升。
  躲不过蛙声水声喘息声声声入耳。
  月辞日归。
  瞧得见农人商人读书人人人勤苦。
  ......
  唯独瞧不见做官的人。
  所以这两年来已为农妇的玉无双天天起得很早，柳千珏这个还不如芝麻大的官却是要睡到日上三竿。
  一如既往。玉无双跟莲儿给老太公和婆婆准备好饭食之后便去了田里，得亏有两个姑娘家天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柳千珏家里几亩薄田才少生了许多野草。
  出门前，只有阿黄亲昵地蹭了蹭玉无双的裤脚。
  柳千珏是真的直到太阳晒着了光屁股觉得暖和才醒的。草草吃过饭后他便去了卢绾家里，对这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兄弟，柳千珏“使唤”起来向来是不客气的。
  “卢绾，你去把咱们这些村里的青壮年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柳千珏见到卢绾第一句话便是这样。
  卢绾看千哥面色凝重，也不敢废话，当下便匆匆出了门。
  之后的一个时辰，陆陆续续有人赶来，卢绾带着最后一批人回来的时候，柳千珏正好扛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梯子靠在卢绾家的外墙上，三两下便麻利地爬上了屋顶。
  “各位父老乡亲，我柳千珏先给大家赔个不是！”柳千珏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郑重其事道，“朝廷刚下了命令，让各郡县出人，去给秦皇帝修缮皇陵。咱们凤灵县这个担子，县老爷他交给我了。”
  “我呢，知道大家上有老下有小，都不想去。我也一样。但皇命难违，朝廷律法严苛，一人犯法，五人连坐！”
  “想必大家都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别的乡亲。这样吧，我给大家松个口，父子二人的，父亲跟我走，儿子留下；兄弟二人的，哥哥走，弟弟留下！”
  柳千珏一口气说完，看着下方的人群议论纷纷，却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心里。
  何止是凤灵县的狱吏。狱吏这个官职，平日里也就管管讼案和刑狱，在外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在牢狱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土皇帝，那些个囚犯哪个不是争着巴结，生怕慢了一步惹着这些活阎王，就要平白吃许多苦头。
  何止虽是个狱吏，却是大秦千万个狱吏中名声极好的那个，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去拿囚犯寻开心。在凤灵县这几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官差中，何止算资历比较老的，再加上平时为人和善，上至县令，下至平民，都对他极为敬重，谁见了都要尊称一句“何大人”。
  前段日子朝廷修缮皇陵的圣旨百里加急送到县衙的时候，何止就在县衙当值，县令大人把这个大担子交给柳千珏的时候，他也在场。何止那会儿就知道柳千珏肯定会来找自己。
  今天该来了吧！
  何止从台阶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果然看到柳千珏火急火燎的身影。
  “哎，何老哥，我正找你呢！”柳千珏是个例外，他不光是管我们的何大人叫何老哥，就是见着了县令，偶尔兴起也是称呼老哥的。
  柳千珏三两步走过来搂着何止的肩膀，道：“何老哥，你可得救救兄弟！”
  何止任他搂着自己，道：“你也别给我卖关子了，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百二十个死囚，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能不能降住他们就看你的本事了！”
  “成，人够就行！”
  县衙后面的监牢中，百来个死囚相继被放了出来，人人都带着枷锁重镣。
  为首一个面生横肉的大汉嚷嚷道：“娘的，终于让老子出来透透气了......”话还没说完便被身后一个狱卒一刀背重重地拍倒在地。大汉挣扎爬起身，因为手脚被缚无法还击，便只能怒目相向，正准备再骂几句争争口舌之快，那狱卒又一刀拍过来，眼看就要落在大汉头顶，斜地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身影，死死地抓住狱卒握刀的手腕。
  柳千珏替那死囚挡下扑面一刀，忙对着狱卒赔笑道：“兄弟，你跟一个死囚一般见识做什么！”边说手边放在背后轻轻下压，示意那死囚低头认错。
  那死囚虽说是个身上背着人命的亡命徒，却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混蛋，竟真的跪倒在地道：“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条狗命！”所幸的是他说话时低着头，眼睛里的狠厉并未被那狱卒看见。
  这一出不是闹剧的闹剧被轻轻揭过，没人放在心上。
  县令老爷虽说把押送徭役修缮皇陵这个挑子撂在了柳千珏肩上，但毕竟是皇帝下的圣旨，县令大人也不好真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道：“你们听好了，此次放你们出来是去给我大秦先皇修缮皇陵，一路上务必都要听柳大人的！”
  “柳大人，本官再派任天行、苟龙象带五十个好手随你一同前往潼临山。你看可好？”县令大人对柳千珏说这话的时候一副“你看我多体贴你”的样子。
  柳千珏看得牙痒痒也只能撇撇嘴道：“谢大人！”
  ......
  暮色升起的时候，柳千珏回到自家小院。玉无双正抱着叫“柳盈”的小家伙坐在门前等他，莲儿站在玉无双身后，不知道是在陪小姐还是在等姑爷。
  伴君如伴虎。虽说大秦皇帝如今已是“死皇帝”，但余威犹在；就像一只老虎，即使病了瘸了，也依然能吃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比起他来才智不足、残暴却有余得多的虎崽子。
  柳千珏今晚回家是来跪谢父母、告别妻儿的。
  一夜无话。
  只有阵阵喘息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他索求了很多，好像生怕这一走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她。
  天还未完全亮起的时候柳千珏便悄悄起了床赶去县衙。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同去县衙的同乡汉子。
  大家，好像都不喜欢道别呢！
  一半死囚一半平民组成的徭役队伍在任天行为首的数十个官差的押送下缓缓出城。
  ......
  修皇陵，走潼临。
  一去西行三百人，百姓与囚徒。
  百姓生几何？
  囚徒还几何？
  麻衣枯骨又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