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十年代，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其实乡镇的发展都是差不多的。
  綦泽走在村庄的小道上，路两侧的大白杨树枝繁叶茂。
  幸好有遮阴的地方，不然非被烤焦了不可。
  转一个弯，又穿过了一排老房子，终于在一条河坝边上，看见了一群低矮的建筑物。
  “前面就是学校了。”白安国介绍道。
  綦泽一眼望去，几间老土屋年久失修，已经出现了龟裂的痕迹，屋顶的茅草也都变成了干草，风一吹，落下一片草屑。
  土屋子外围，是一圈简单的篱笆，连院墙都没有。
  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是用几根木头绑起来的门儿，姑且算是校门吧。
  “白叔，你们村里的学校怎么连院墙都没有啊？而且你看，那几间屋子明显到了重建的时候，再怎么下去，恐怕并不安全啊。”綦泽皱着眉说道。
  这条件，都比不上前湾坝。
  “唉！”白安国沉重的叹息一声，“你说的问题我也都知道，可是村子里也无能为力，只能苦了这帮孩子们了。”
  “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白叔您没听说过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镇里下达的文件，要我们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修路上去，你要知道，我们村之前的路，人走一趟都要粘半裤管子泥，而村里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稻米，不把它们运出去，我们就不会有收入，整个村的人都要喝西北风去了。”白安国急了。
  綦泽踏着脚下的土地，脸上火辣辣的，刚才的羡慕也完全失去了踪迹。
  原来这平整的土地，换来的却是如此大的代价！
  可是，他很快又释怀了。
  前湾坝的烂泥路，他记忆犹新。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一成不变的历史教训。
  “那校长呢？他也不管吗？”綦泽有些不甘心。
  “怎么不管？”白安国一瞪眼，“小泽，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我们校长可是个好人，谁家没饭吃，她就一定会接济。”
  “谁家孩子没人看，她肯定第一个到。”
  “就连她的津贴，也都用在修缮教室上了，要不然你看到的学校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是，她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又怎么能做到完美呢？”
  “后来，校长又给镇里写信。”白安国带着感激之色，“可是，每封信都被退了回来，镇领导还带了回话，说这件事镇里一直在开会商议，等有了结果以后再解决，可直到现在……”
  白安国一摊手，意思很明显。
  抬着木头推开“校门”，校园里很安静，孩子们都在上课。
  在白安国的带领下，綦泽来到了其中一间土屋门前，这一间更为破旧，屋顶的茅草都破了个大洞。
  白安国敲开了门，从里面颤巍巍的走出一个人来。
  綦泽傻眼了！
  看着满头华发，身材稍微有点儿佝偻，脸上全是密集的皱纹，但精神头却很足的老人，綦泽懵了。
  什……什么情况？！
  校长的形象，在綦泽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版本，可偏偏没想到竟然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
  “您……您好。”綦泽惊讶的都结巴了，再联想到白安国所说的话，綦泽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
  “白校长，这就是綦泽。”白安国介绍道。
  “嗯，我早就等着他了。”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拉起綦泽的手就进了屋。
  白安国的声音并不大，老太太却听的清楚，走路也算稳当，耳不聋眼也不花。
  在老太太的催促下，綦泽不好意思的坐下了，白安国也没谦让，自己胡乱坐了个地方。
  綦泽的脑袋顶着一块蓝天，屋里的光线倒也敞亮。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老太太问道。
  “我今年16岁了。”綦泽笑着答道，又问道：“老奶奶您呢？”
  老太太一伸手，“六十七了！”
  “老奶奶，我想向您打听个人行吗？”綦泽又想起来雷朋的嘱托。
  “说，你想找谁？”
  “您认识白婆婆吗？她住在哪儿？”
  “我们村都姓白，上了年纪的也不少，你要找哪个白婆婆啊？”
  “我也不知道。”綦泽犯了难，“是我们镇里的书记告诉我的。”
  “校长，您就别逗他了。”白安国笑着说道。
  綦泽疑惑的看他一眼，随后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道：“莫非，我们书记说的白婆婆就是您？”
  “可不是吗，要不我带你来干嘛？你以为我很闲吗？”白安国故作生气的说道。
  三人相视一笑。
  闹了半天，这校长就是綦泽要找的白婆婆！
  “我也跟着安国一样，喊你一声小泽吧。”说笑后，老太太谈起了正事儿，“小泽啊，我们学校的硬条件你也看到了，可以说很不好，但是镇里一直拖着，我们也没办法。”
  “我听你们书记说过，你的成绩在你们学校里是个拔尖儿的，而我们学校除了条件不好之外，还缺老师，你能来帮我吗？”
  “白婆婆您不用说了，我答应您！”綦泽字正腔圆的说道。
  “好啊，太好了！”老太太像去了心病似的，再次站起来，“走吧，我带你出去去转转，你也了解一下学校的情况，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啊。”
  说着话，三人就出了屋。
  沿着河坝走着，綦泽突然闻到一股异味儿。
  “白婆婆，这是什么味儿？你闻到了吗？”綦泽问道。
  “你别觉得奇怪，这是堆肥呢。”
  “堆肥？”綦泽一下子就明白了。
  “嗯，你看看这地势。”老太太一指远处，“之所以把学校建在河坝上而不是在村里，就是为了方便堆肥。”
  “我们在河坝下面挖了一个大坑，另一端连通着茅房，所有的污物都会顺着暗渠进坑，你闻到的就是坑里的味儿。”
  “是啊。”白安国兴奋的插话道，“小泽，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些肥料，这比公社里的肥料效果还要好，能给村里省下不少钱呢。”
  “可是，这样做的话，河里的水不都被污染了吗？村民怎么用水啊？”
  “这个你别担心，我们挖的坑和河道保持着半米的距离呢。”
  白安国的话，不仅没让綦泽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的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