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抬手挥开扑面而来的粉尘，墨闻放出精神力，全力感知着外界的情况，却只能感觉到一片完完全全，死寂的虚无，什么都没用。
  “这是吾辈姐姐设计的亡者之都地牢，禁止魔力精神力外放是最基本的配置了……”
  被关押在亡者之都的地牢里，墨闻感受着外界巨大的震动和能量波动，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是两败俱伤吗……而且是死伤殆尽的样子。”
  晚风轻柔的吹起，却吹不散死亡和仇恨。
  但从这里没有被波及这一点来看，最终的胜利者应该是亡灵帝君，也就是小巫妖的姐姐了，那么就说明自己和她的……
  墨闻下意识的看向在灵魂空间里雪十二的身影，爱意的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吾辈是不会走的……”
  “我当然也不会放你走！”
  墨闻尽力压低说出这句话的情绪波动，却发现那只是徒劳，但看到的，是默不作声的小巫妖。
  “对不起……”
  熟悉的萝莉声线带着哭腔，她的声音如同第一次相遇的命运之夜，但此时的身影却不再是散播死亡的巫妖，而是脆弱的，他深爱着的……
  闻者心碎。
  “对不起……”她不停的道着歉，“如果我不是巫妖，不是她的……”
  两个灵魂的拥抱没有实感，但如果抱上身死为亡灵之前的她，恐怕也是轻若无骨。
  “不就是死亡吗？又不是没有为你而死过，再来一次又何妨？”男人如是说着，但雪十二只是摇着头。
  “请不要为我而死，那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墨闻没有多想，只是感觉到一丝隐隐的不对劲，时空之轮逐渐扭曲的形态猛地闪现在心间。
  “为你而死，我永远不会痛苦……”
  “真的？”溢满水意的冰蓝色瞳孔抬起，倒映着墨闻并不算英俊，但坚决而沉静的面孔。
  “千真万确。”
  小巫妖迷醉的看着这一刻的男人，只有这一刻的他，才会只爱着一个人，“吶，如果，选择救这个世界，或者救我一人，你会选择什么？”
  “救了世界，也拯救了你。”
  “果然……，”小巫妖轻声喃呢着，闭上了眼睛。
  陪伴着自己的，是比所有男人都温柔，但比所有男人都无情的爱人，是让人仰慕而非陪伴的爱人。
  比谁都天真，因而比谁都残酷，抱着那样容不下一丝丝私情的理想，却只能在残酷的现实中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想要拯救这个世界？”
  “因为我有能力拯救。”
  墨闻的瞳孔闪烁着希冀和坚定的目光，璨如星河。
  “呵，你真的有能力吗？”
  清冷的声音和小巫妖还有相似，却带着上位者的疲劳和威严，当然，话语中讽刺的意味无比明显。
  突然出现在牢房中的帝君一把拽住了墨闻身上的幽暗锁链，把他拽倒在地，“幼稚的男人。”
  “你真的以为你有能力拯救一切？”
  “不，见识到这个末日的残酷后，我知道我没有能力拯救一切生命，拯救必将伴随牺牲，我所做的是把牺牲降低到最小。”
  “牺牲降到最小？用什么？你的时空之轮吗？”听着墨闻的话语，帝君笑出了声。
  而面前她口中幼稚的男人心里一颤，却没有丝毫的惊讶，露出了明显警惕的表情。
  “并不惊讶吗？果然和妹妹记忆里一样，至少，是一只还算聪明的虫子，但是……”
  被仇恨烧到变形的脸猛地贴到面前，“时空之轮那种东西，可不是什么拯救的希望。”
  “姐姐！”小巫妖的灵魂顷刻间被禁言，而帝君脸上复仇快意的残忍笑容让墨闻的心脏猛跳。
  “一面之词我就会信你吗？”墨闻尽力维持着平静，但是那种持久不断的不安感，越发的强烈和真实。
  “已经遇到，【2】了吧。”
  墨闻的瞳孔骤然一缩，“你怎么……会知道。”
  “卷宗中记录，时空之轮曾经的制作者，是时间系神灵的第十八阶位者，”看到墨闻明显露出了相信的神色，帝君微微笑着。
  “迄今为止，你复活了二十七次，吾辈有一个问题啊，二十七减去十八，等于多少啊……”
  “九，怎么了？”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感攀附在脊椎骨上。
  “那就是九条世界时间线了呢……”
  “世界线……什么意思？”
  听到了墨闻的问题，复仇的笑意更加明显。
  “吾辈的意思就是，有九个像现在这样的世界里的人类，在末日的痛苦中挣扎求生呢……”
  “不可能！”
  墨闻睁大的双眼闪烁着逃避和不敢置信的光芒，“不可能……雪十二说……说这个神器的工作原理是……”
  “不断的重制时间线，对吧？”，白发女王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容，“怎么可能呢？人类。”
  “你所做的一切，所拯救的那点人，甚至是为了自己而复活，只不过是多出了九倍于现在世界的受苦难者。”
  “也就是说，你所追求的末日终结，全人类获得笑容和生命，为你的人类们，带来的不过是九倍的苦难！”
  “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绝望痛苦的嘶吼，但下一刻，仿佛想起了什么东西
  “那……，那十八个，那十八个世界线呢！”
  口中高喊着不相信，却又问起了另外的罪孽，“它们？被你创造后，又归零毁灭了啊……”
  “也就是说，我看看，哦，那一次重生你拯救了800人的列车的世界，又把从末日里幸存的十五亿人推进了一次火坑，最后还亲手毁灭了啊……”
  “为救800人，而使15亿人就此而陷入折磨，还真是会拯救啊，牺牲了多数人，拯救了小部分，哈～”
  “怎样？对于这一切，有何感想？”看着双眼死寂的墨闻，雪夜知道了自己已经达到了目的。
  “你会如何抉择呢？还会拿着这个罪恶的神器吗？不如说，你还会沾染着罪恶而活下去吗？所谓的拯救者。”
  帝君背对着痛苦的男人，突然扬手展开了无数画卷，回头扭起了墨闻的下巴，“看啊！”
  无法抵抗的抬头欲望，但看过之后又在恐惧中如同逃跑般迅速的抱头低下……
  不需要看，这是他见过的无数情景，他正是立志要改变这一切……
  亡灵部队为了侵略的残杀，人类之间为了生存的残杀，战争战争战争，痛苦痛苦痛苦……杀戮杀戮杀戮……恶念在肆意横行蔓延，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但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
  这时，无数画面扭曲消散，而贴在墨闻耳畔的帝君轻柔的落下了审判的最后一锤。
  “不，你不是什么拯救者，不如说是……最最残酷的自私者！”
  最后的称呼让墨闻直接跪倒在地，而帝君则在笑声中让林烨斩断了时空之轮的契约连接。
  然后带着不断挣扎的小巫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墨闻的灵魂空间。
  杀人诛心，现在眼前这个看似冷酷，但为了救多数者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男人，已经陷入了完全的崩溃，妄图拯救多数，反而引起了更大的绝望和死亡……
  帝君的嘴角勾起了愉悦的复仇快意，如果不是他，不知道怎么让妹妹的灵魂寄居了他的身体而失踪，自己根本不需要降临这个世界，自己的臣子也就不会……
  想起那些飘向壁障的魂火，自己身为统治者的无能，仇恨的火焰又在冰蓝色的瞳孔里熊熊燃起，烧成了赤红，“先夺下这个半位面飞船吧……”
  漆黑的死者长袍划过夜空，死之帝君带着黑和白降临在神选之地的王座之庭，黑暗魔力席卷着这片曾经属于无神者的领土。
  核心控制室的大门被轻而易举的轰开，所有拦路的人造生命体被随手粉碎，复仇的火焰，在灭绝人类之前永远不绝。
  “这个埋葬了我部下的位面，准备好，被亡灵天灾永远埋葬吧……”
  “野游神，神系神灵……就算是神，你们通通都别想拿到！”
  把所有人类生命体粗暴的挤出了神选之地的结界范围之后，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在位面神灵无法介入的情况下，吾辈和这艘半神级飞船，就可以夺取位面之核。”
  “那时就算是神灵，也无计可施！”
  可当一切尘埃落定，帝君看向收集的部下亡骨，伤感一闪而逝。
  “为亡灵族夺取了第九节点位面的功劳，足够让你们被铭记了吧……这才是祭奠最好的方法。”
  而残酷的自私者，只能目送着黄金色的光芒远去。
  这……也许就是我，迎来的最后结局了吧……这用无数的死亡换取来的生命的结局……
  人性追求长生，死亡却消解自身，奉献于万物，本性有私，终局却必定无私。
  真是可笑的矛盾啊……追索什么，最终也必将失去吗？
  万物起源于生，终结于死，起源于有私而归于无私。
  但是通过无数次，自己或他人的死亡而追求生的我，又是什么呢……
  是比人性的恶，是比我自己选择抛弃的恶，更恶劣的东西吧……
  闭上眼睛，任由疾风怒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