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下和子……您是岛国人？”林度有些讶异地说，“您的中文可真棒。”
  “真是让您见笑了，我的确是岛国人，但我可不会中文。”田下和子不禁轻笑，嘴角向上勾起绘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这都是收容所的功劳。”
  “收容所？”
  “是的。”林度被田下和子引领着走向房间中央的榻榻米处坐下，然后她亲自沏了杯热茶递给了林度，“在收容所刚成立之初，这里的研究人员就发现了，在这里，不同语种的人相互沟通是毫无障碍的。”
  “soga。”
  林度会意地点了点头，喝了口捧在手中的热茶。田下和子并不是什么岛国精通茶道的大师，至少他就看着田下和子随便往一个灌着热水的茶壶里丢了几片茶叶，这泡法令人眼熟……嗯，最传统也是最简单的华夏式泡茶法，他邻居家的大爷在夏天停电在外面纳凉时就这样泡了一壶茶，躺在榕树底下的摇椅上光着膀子，摇着大街上四处分发的广告扇子，差点没被蚊子给咬死。
  但田下和子的确是个尤物，就连泡个茶也让人赏心悦目。她就像是岛国神话里的狐妖玉藻前，在妖媚之中又得了大和抚子的端庄之味。她身着一袭红色和服脚踏木屐，脸上铅华早已洗尽，却仿佛刚前往江户川时代京都的剧院中欣赏完了一场盛大的歌舞妓表演，归来时樱花在早春的余暮之中狂乱绽放，浅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被突然而至的晚风暴怒地四散于天空，每片花瓣的秒速为五厘米，最后渐渐贴近了眼前人在夕阳之下闪耀着的白皙面庞，歌舞妓曲仍未消散于时空中，美好如若童话。
  如果硬要比较的话……倒是可以想象一下scp-137一脸端庄地坐在你面前，按照教程一丝不苟的给你泡茶……或者妖王也行。
  “先生有什么事想要问我的吗？”田下和子又是轻轻一笑，眸子里盛着盈盈的水与月，“只要是我能回答的，我一定会尽力回答。”
  “有。”林度放下茶杯，看着田下和子不禁清咳了几下，他真的有点把持不住他单身二十多年的单身狗之心……
  想到这里，他连忙正了正脸色，“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收容所】之中的人都要为自己取一个代号？”
  林度对此真的是感到莫名其妙，因为这代号某种意义上算是个鸡肋……毕竟根据他前几个小时躲藏于暗处的细心观察，互相称呼代号的异常近神者根本就没有几个，大多数人都是直接称呼姓名。
  “因为这是【收容所】自己制定的规则。”田下和子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用食指在木案桌上敲着节奏，“……或者说是收容所的恶趣味。”
  “收容所规则之一。”她竖起一根葱白似的白嫩手指，在林度眼前晃悠着，“凡出入于【收容所】之人，皆有代号。”
  “……那没有代号的？”
  “失踪了。”田下和子收回了那根手指轻轻叹了口气，杯子里热茶雾气蒸腾，“都是在收容所里失踪的。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为什么我现在和以前的模样……完全不同。”
  林度在当初解下绷带时就已发现了这一个问题，但直到他站在收容所一层的厕所镜子前才真正确认了这一事实。不止是鼻梁高挺了一点，就连眼睛的形状以及嘴唇的厚薄也变化了，镜子里的那个人很显然不是他……吓得他还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
  “这你得去问那些在收容所外围的研究人员了，我对此可是一窍不通。”田下和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想问先生呢，为什么我拿到的资料上的人像和您现实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您能拿到我的资料？”
  “是啊，我可是【收容所】的老住户了。”田下和子眯着眼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她似乎是在为自己是【收容所】的一员而骄傲，“……我在2002年时就来到了这里，和许多研究员都是老朋友了……一点资料嘛，当然不在我话下了。”
  2002年……这女人到底是多少岁啊！现在应该是2020年了吧！为什么还是该死的年轻啊喂！
  林度对一个异常近神者和研究她的人是老朋友一事十分好奇，毕竟谁都不会乖乖成为别人手术台上的小白鼠的……
  “别误会。”田下和子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收容所，在我们老住户看来，可不是什么囚笼。”
  “或许在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看来是这样的，毕竟这里充斥着疯狂与暴力，没有明确的规章与制度，混乱在这里上演，就好像是哪部电影……呃，肖申克监狱，或者什么哥啥市的疯人院……”
  “但在我看来，收容所是在保护我们这一类人。”田下和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抬手将茶杯送到自己嘴前嘬饮着，“我们注定为人类所不容。”
  “我觉得吧。”林度有些艰难地搭上了话茬子，“就像你，你也看不出来是异常近神者……为什么你会在收容所里呢？”
  “先生认为我不是异常近神者？”田下和子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就是啊。”
  “……”
  林度突然就想起了这满房间的婴儿。
  “我的异能，异能周期表序号64‘孕育’，已异常。”
  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了林度的脚踝。林度低下头，惊恐地与那个婴儿对视。
  “今天话说也很奇怪，自从先生来临至我房间之后我竟没有了生育的欲望。我在收容所的这十八年里头一次感到了轻松与愉快。”田下和子敛眸，“日复一日的产子早已让我感到了麻木与疲倦，我的孩子们徒有一副身躯，我唯一的女儿也到了叛逆的时期……【收容所】也想尽早让我恢复正常，可他们的研究迟迟没有进展，至今也没有一个异常近神者活着出去……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看看我的资料。”
  “可以。”田下和子从案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上面写着“cn－20200548复印件”，“这是您的资料复印件……原件一般都存放在收容所地下一层。”
  林度打开文件袋，里面就只是几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自己的平生经历配着自己以前拍的一张证件照。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进入【收容所】缘由”一栏。
  【2020年1月1日“＊＊事件”外逃凶手，危害社会罪大恶极。】
  至少上面是这么写的。
  所以，在那天……将军到底是听到了什么？他有发现什么吗？
  还有僇，这个疯子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田下小姐。”林度将那些纸慢慢塞回文件里，“请问您……有没有在文件夹里看到什么磁带光盘或者是u盘一类的东西？”
  “嗯？”
  “我进入收容所……可能和一段录音有关。我想听一下那段录音。”
  “很可惜，没有。”田下和子摊手，“我只是拿到了文本的复印件，其他什么也没看到。”
  “那这样啊，好吧好吧……”林度把文件夹推到了田下和子面前，“我想先走了，我还有一些事要干。”
  “看来先生只是想和我聊一聊天。您问的都是些常识性的问题呢。”田下和子笑道，“那我送一送先生吧。”
  “谢谢。”
  林度走出了“1009”房间。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女人分娩痛苦的哀嚎。
  然后他回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血泊之中，面前横躺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囚服”的人。
  那个人的身体逐渐破碎，化为了一个个破碎的黑色铭文，逐渐涌入了1009房间之中。
  发着白光的走廊上人来人往，他们对此熟视无睹。
  一个金发的小男孩也站在了血泊之中，温热的血浸湿了他的鞋，他就怔怔地看着眼前人生命的逝去。
  他的双手沾满血污，那里紧握着的是一个木质的黑色十字架。
  “阿门。”
  那个男孩轻轻地说道。
  “你是新来的？”他转动着眼球看向站在1009室门口的林度，那张精致的面庞上满是疯狂，“我叫凡尼亚·科索洛夫，代号【圣徒】。”
  “现在，我，代表我的教派向你诚挚发出邀请。”
  “你……愿意成为我的信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