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尝相思已入骨 难下眉梢 (十)
作者:
白清平 更新:2021-06-12 07:40 字数:2391
枢纽殿紫微阁内,灯烛摇曳,绰影重重。
轩辕黄帝一身金丝蟒袍的独立于窗前,月华寒如凝霜,透过窗棱,洒上了黄帝毫无温度的衣袍襟袖,白日里温和谦逊的那张脸,此时在月光的浸染下,亦变得有一些冷峻深沉了。
旁侧的案几上,于成片的竹简之间,隐隐约约的显露着些许诡异晦涩的符文篆印,印符其下密密麻麻的,写的是图阵译解详言,最后的署名落款为:云止参‘云笈七星’之妙法,得为此解,故献于我主,望我主研之用之,莫负奇阵衍世之天命玄机。
一阵浓露夜风袭来,将那通明的烛火直拂得霎然乱舞,阑珊愈暗。
半册竹简滚落,掩住了丰神秀逸的帛篆‘云止’二字,黄帝回眸微顿,沉声道:“来人,传熊、罴、狼、豹、貙、虎六部先锋及雕、鶡、鹰、鸢四部旗将,连同各营诸帅将,于中军王帐升帐议事。”
白日扬空,天已大亮的灼芒刺目,一望无云。
七面星旗迎风飒展,七星藏五行,五行衍八卦,八卦蕴阴阳,阴阳通天地,天地生万物,万物道中玄。
炎帝抬头遥望着面前变换神妙的七星阵法和尘烟飞扬的百万甲师,皱眉道:“黄帝此意何为?”
大纛王旗之下,黄帝拱手一礼,威凛道:“你我二族已久战数百载而战火难熄,黎民不安,苍生何辜!故而,吾今日摆下这星斗七旗之玄阵,待君破之。以阵定天命,胜者为君,败之服臣,炎帝以为如何?”
炎帝一默,点头道:“好,即遵汝言,以阵为局,胜则掌定天下,败则俯首称臣。”他抬手祭出天命玺,肃穆令道:“神农氏部族诸将听令,此战关系我神农一族之兴衰存亡,望诸君能全力以赴,扬我族威。”
众人单膝跪地,执礼高呼:“生为战荣,死亦何妨!”
琉雨施鸢跟在人群堆里,听着那呼声,蓦然就想起了那几句平日间士卒们踏着斜阳行走于阪泉河边时所唱的歌谣:萧瑟大风平地起,壮士一去不回还,马革裹尸,忠魂没骨,何人归。
闲来无事时,她常常会厮混在这些个大大咧咧不拘一节且又袍泽情深的糙汉子之间,同他们一齐喝酒、唱歌,一齐大声的说笑,大声的唿哨,大声的扯着嗓子骂人,她喜欢听他们操着各地不同的口音,却倾诉着似曾相识的思乡之情,闺中多少相思泪,洒尽戍营白骨生。
那歌很好,琉雨施鸢想着,只是有些太悲壮凄凉了啊!
诸将领兵列阵而出,天枢贪狼星部,轩辕族轩辕骆明守阵,神农族炎居攻阵;天璇巨门星部,轩辕族轩辕夜魃守阵,神农族后土神尊攻阵;天玑禄存星部,轩辕族屠应龙守阵,神农族刑天攻阵;天权文曲星部,轩辕族珞瑶守阵,神农族蚩尤攻阵;玉衡廉贞星部,轩辕族天吴守阵,神农族夸父攻阵;开阳武曲星部,轩辕族离朱守阵,神农族伯陵攻阵;摇光破军星部,轩辕族风灵碧守阵,神农族卫女攻阵;洞明辅星星部,轩辕族计蒙守阵,神农族长琴攻阵;隐元弼星星部,轩辕族长乘守阵,神农族相柳攻阵。
黄、炎二帝各坐镇中军,高居在紫微垣处,运筹帷幄,总览三军。六部四旗对阵于炎军九部,数百万雄兵铁甲擂鼓怒冲,遮天蔽日。
东海之滨,恶浪千层,电闪如蛟,乌云压海,飓风百仞。
摇光阵中,白宣躲藏于众人之后,小声抱怨道:“雨丫头哎,平时也没见你多仗义洒脱呀,整日介抠抠索索的,一个大子儿都得掰成两半使,净知道克扣我们司将的军饷干粮了!怎的今日却这般的大方了呢,这长琴是谁,那可是咱们施雨司的顶梁柱!撑天石!咱这七人当中,数他修为最高,最扛打,嘿,你可倒好,三言两语的就把您这台柱子奉献给了洞明星部作主将去啦,且不说长琴平日里待你有多好,你个没良心的把他撒手送人,不知担心,咱就说眼巴前儿的事吧,这仗,没他护着,你怎么打?这是战场,那磕着碰着些是闹着玩的么!”
非折无奈道:“唉,白宣,你怎么现在学的比黎唠叨还唠叨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耳濡目染,近墨者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乎?’”
辛黎恼道:“你个没良心的小非,你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跟阿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缺心少肺,不,是没心没肺!我何时又唠叨过你了,说!”
非折急急讨饶道:“嘻嘻,阿姊最好了,阿姊才不唠叨呢,全大荒的人都唠叨,就阿姊一人最不唠叨啦!”
飞廉手握杀风,道:“没有长琴公子,我便尽力保护老大。”
屏翳叹道:“白宣哪是在说雨老大呀,他说的是他自己,没人保护,他尿了裤子可咋办哩!”
飞廉闻此,答应道:“白寨主,你放心,我也会尽力护着你的。”
白宣怀疑道:“就你?你有那么大本事么?可别一上去自己的小命就先叫人给取走了,那你还拿什么来保护我们,一腔热血还是一片忠魂?”
辛黎看不过眼了,哼道:“人家好心好意的想要来护着你,你不领情,反倒这般的讽刺挖苦于他,依我看,你的良心才是被那汪汪叫的小畜生给叼走了!”
众人在后面悄声的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口水大战,其血肉横飞的惨烈程度也绝对不亚于任何一次上古的开天之战,只是,这些却丝毫都没有影响到琉雨施鸢。
琉雨施鸢在看着敌阵,但没有观敌瞭阵,她只是凝目看向了风灵碧的方向。
星旗之下,风灵碧一衣青袍若水,半缕鬓发拂空,言笑晏晏,朗目星华,正与身旁一女将温语密言,颔首而笑。
琉雨施鸢撇了撇嘴,暗自气恼道:“臭疯碰壁,死疯碰壁!还想让我叫你灵碧哥哥,哼,没门!窗户也没有!那是一个什么女的呀,你就猴急猴急的按捺不住了,还跟人家眉目传情!还笑语温存的说悄悄话!有什么悄悄话可说!坏风灵碧,坏风灵碧,坏风灵碧……”
至于,为什么风灵碧不应该跟那女将说笑,她没有深思,更无心去深思。她只是知道,自己的心口里此时就像是灌了一盆子铅水似的,死沉烂沉,死堵烂堵的,压得她窒息难耐,炽火煎怀。
她委屈极了,郁闷极了,真的。
她那么的想着他,念着他,希望他能够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虽不知何谓牵肠挂肚,却亦尝怅入眉梢,茶饭不思。可他呢,他竟丝毫不在意她千愁万绪的苦闷心思,还在那里跟女孩儿调情,说笑!简直是可恶至极,可恼至极,没良心至极!白眼狼至极!还有什么至极来着,唉,不管了,反正就是至极的至极!
她的初初心动所点燃的相思的熊熊烈火,就这样,被风灵碧的一个漠然给倾盆泼灭了,哇凉哇凉的,连个烟儿都不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