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尝相思已入骨 难下眉梢 (八)
作者:
白清平 更新:2021-06-12 07:40 字数:3282
一路上,琉雨施鸢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我这样子,真的可以去见炎帝么?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发饰会不会显得太稚气了些?不够稳重?红裙子是不是过于招摇显眼了?我还是觉得那身黑的好,黑的成熟……”
卫女盛情邀请施雨一司众人到她家中做客,琉雨施鸢考虑,长琴有伤在身,当宜静养,辛黎非折小孩子家家的,当宜看门,飞廉老实,当宜看着两个看门的小孩子。于是乎,她即带了屏翳、白宣二人前往,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省得都堆在家里边,再给放坨了,生霉了,那这百无一用的施雨司可真就该扫进簸箕扔大街上啦。
屏翳、白宣劝无可劝,也就懒得跟她多言了,只当做大风过耳,听而不闻。
琉雨施鸢不管这些,只是自顾自的念叨着。忽而,她蓦地跳脚呼道:“哎呀,我忘记备礼了!怎么能空手去拜望他老人家呢!”她拍头懊恼道:“人家可是我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呦!这两手空空的去了算是什么样子?哦,俩膀子扛一个嘴,还赶到了这饭点上,这不明显是拖家带口的去蹭吃蹭喝吃白食儿了么!如此重要的事关我今后仕途生涯的礼节问题,你们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唉,多好的巴结贿赂的机会呀,千载难逢,愣是没把握住,白白浪费了!”
卫女忍不住笑道:“琉雨姐姐,你放心,我父帝他人可好了,不会为难你的。他喜欢我,喜欢和我一样的女孩子,也就一定会喜欢比我还招人怜爱的你呀!你也无须巴结贿赂他,礼品也不用备,只要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他就欢喜了。”
琉雨施鸢摇头道:“小公主,你不懂。这送礼行贿可是为官之道必修之学,在其位,谋其学,正所谓‘上司比爹亲,官路多生金,上司比娘大,银子装不下。’这里边的学问,深着哩!”她瞥了一眼白宣,埋怨道:“都怪你,守个人还能守睡着了,空忙活一场,却让那鲛女一醒来就给逃跑啦。现在若是有两斛鲛珠作礼,我们也不至于寒碜至斯啊!”
白宣辩嚷道:“瞧你说的,是那鲛女不思知恩图报,哪里又赖得着我了!再说了,这月黑风高霜露深的,你回去睡了,独留我一人在那荒郊野地里守着她,我、我打一瞌睡不应该么,谁知道那小丫头这么贼,她就跑了呢!我就说嘛,如今这世上,好人难当,一个个的,都没良心!”
琉雨施鸢哼道:“瞧你这一脸地痞流氓的土匪模样,还好人呢!肯定是人小姑娘一睁开眼,就看见你这么一货躺在人家身边上,这姑娘霎时就给吓坏了,拔腿便跑,哪里还顾得着管什么忠孝礼义廉耻这些个扯淡的破讲究啦!”
几人连说带闹的即行至了炎帝居府,琉雨施鸢忙整了整衣冠袖袍,提气正色而入。
但见那青木廊阁之后,是一畦畦错落有致的各色草药,人参翠,三七青,薄荷绿,白芷素,黄连苦,茯苓淡,百草入园,药香清雅。
沿着卵石铺作的斗折曲径,众人穿行过了一片高高矮矮的紫竹篁林,即看见那半架金灿灿的忍冬藤下,一葛衣缓袍的华发老者正细细的修剪着花枝。
“父帝,您又在打理这些药草呢?”卫女上前,抱住了老者的胳膊,歪头笑道。
老者伸袖给卫女轻拭下额间的汗渍,宠溺道:“是小娃儿呀,又去哪儿玩了,看这一头的汗!”
卫女一指琉雨施鸢等人,道:“父帝,您不是说想看看施雨司的琉雨姐姐么,我便给您寻来了。”
老者回身,笑道:“哦?孩子们,都来啦!”
三人忙跪拜行礼。
老者温声道:“这是在家中,不必拘礼的,孩子们,快起来吧!走,咱们去葡萄架底下吃些酸梅汤,解解暑气。”
琉雨施鸢偷偷抬眸,打量向了那天命之尊的九州令主,老人很和蔼,很慈祥,没有一丝一毫帝王一怒而血流千里的高傲架子,琉雨施鸢觉得,与其说他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天下王者,倒不如称他为一个睿智通明的药农老人。
炎帝望着琉雨施鸢温慈笑道:“你便是我那小娃儿一直挂在嘴边上的琉雨丫头?”
琉雨施鸢拘谨答道:“是,炎帝,您老人家也识得我?”
炎帝点头:“嗯,跟我的小娃儿一样,都是好女孩儿!琉雨丫头,听小娃儿说,你乃钟山烛龙大人之女?”
琉雨施鸢听他话语温缓,就好像邻家老爷爷拉家常一般的平易可亲,遂收了些紧张拘束,笑答道:“不错,烛九阴便是我的阿父!”
每一次提起烛九阴,她总是会不自觉的带上了些许的骄气,仿佛,别人夸赞的,是她手心里的罕世宝贝似的。
炎帝颔首道:“自从盘古开天殒生化昊天以来,上古辟世之神已余不多,唯太昊伏羲、阴帝女娲、神祖帝俊、钟山烛九阴、妖王重离、九天玄女元君六人尚修于世,齐天而寿。”他垂眸,叹息道:“古神尚有轮回,九州岂可常安,这世间百事,唯永恒更迭不止,沧海易换桑田,斗转衍拟星移,却也没有什么是长长久久而一成不变的。乱而一,一而定,定而分,分而乱,此为天道,而非人力可扭转也。”
一白衣的中年美妇端着一盘鲜桃上前,轻‘嗯’了一声,柔语低言道:“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他们都还小呢。”又朝了众人微笑招呼道:“孩子们,尝尝这桃,很甜的!——女娃,你二哥说要考你的‘道论’,可有背熟了?”
卫女撒娇道:“母妃,那道论足足有三千个字呢,一日的时光,我又如何能诵得出呢!您去跟二哥说说,晚些时候我再背好不好?”
那白衣妇人抬指轻戳了一下卫女的额心,宠笑道:“你呀,懒丫头!”
琉雨施鸢知这妇人即是炎帝之独妻,卫女母,桑水氏听訞。
炎帝亦笑道:“好啦,不说了,不说了。琉雨丫头,这军营里可还住得惯?衣食可都周全么?”
琉雨施鸢点点头,答道:“都挺好的。只是……”
炎帝问道:“只是什么,有何疑问,你都尽可提出。”
琉雨施鸢大胆道:“炎帝陛下,您是九州德主,您一定能答我所疑的。您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呢?打仗死那么多的人,太惨了,我不喜欢打仗。”
炎帝闻之黯然,又一笑,叹道:“琉雨丫头,不光是你不喜欢打仗,我也不喜欢,这世上没有哪个人是喜欢杀戮的。可是,却不杀不可呀!”
琉雨施鸢不解道:“不杀不可?那是为何?”
炎帝拂袖起身,遥望着远处雾霭邈邈的黛山几许,半晌,道:“世间原无天地,乃为一片混沌之相,无阴阳,无浊清,无生灵,而后,盘古斧劈混沌,遂生乾坤。故而,这天下之理,皆是为合则衍分,分则复合,九州必先乱,而后治之。如今正为久分之局,当以顺应天道,封得贤主,一统百世。贤主难得,须是战伐历练,方才能掌此天玺,带领黎民苍生,造福华夏九州。”
琉雨施鸢听的似懂非懂,分分合合的,这些道理都太深奥了,她巴掌一样大的小脑袋瓜里,一时还装不下它们。
她想,这些东西是非得要时间的沉淀和成长的历练来慢慢消化掉的,她还小,不着急。
屏翳悄悄地牵了牵卫女的裙角,一指亭外,示意出去。
卫女不明,遂随了屏翳缓步悄然走出。
离了葡萄木亭,卫女奇道:“小翳哥哥,叫我出来是有何事么?”
屏翳神秘兮兮道:“小公主,闭上眼睛,我说睁开时,你再睁开。”
卫女依言,即乖巧地闭上了双眼。
不一会儿,便听得屏翳轻道:“好啦,可以睁开眼睛了!”
卫女张眸,忽为眼前的离幻美景所吸引,顿然怔住。
千千万万朵的若木红花拼凑而成了一朵艳美倾城的若木巨花,无数的花瓣似焰火一般不停地开谢着,而她自己现在正是立于这丈余红花的花心之央,四周围百蝶飞戏,簇簇翩然,花拟红雨,流光浮裙,霓裳浴香风。
卫女举手,轻揽彩蝶,欢喜道:“好漂亮的蝶恋花图呵!小翳哥哥,你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些个蝴蝶和红花呢?”
屏翳笑道:“喜欢么?”
卫女小脸一红,羞涩答道:“嗯!”
屏翳飞身踏上那红花,拈了一只白蝶,小心放入于卫女手中,卫女拢掌,一笑,又张手撒开,这白蝶便忽闪着雪翼,曼舞飞去了。
屏翳莞尔道:“若木生昆仑西,蝴蝶取南海滨。”
卫女讶然道:“昆仑,南海,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好厉害!”
屏翳笑道:“我去过的地方还多着呢!你知道么,那南海里的蝴蝶,去掉须足和翅膀,还足足剩有八十斤哩!”
卫女神往道:“那般神奇?”她垂头,惋惜道:“可惜我没去过,我若见了,一定射下一两只来,给哥哥姐姐们炫耀炫耀!”
屏翳安慰道:“这有何难,等仗打完后,天下太平了,我便带你一起到南海射蝴蝶去,好不好?”
卫女眸光一亮,喜道:“真的?说话算数,等到仗打完了,咱们就一块儿去南海,射蝴蝶!”
屏翳点头道:“那么大的蝴蝶,咱们还可以烤来吃呀,嗯,能吃好几顿呢!”
卫女怀疑道:“蝴蝶也能吃?”
屏翳肯定道:“那当然,你想啊,鸾鸟多漂亮,它的肉就很好吃,蝴蝶也这么漂亮,故而,那肉也一定很鲜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