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起伏，云雾缭绕，这里是妖界最高山峰之巅。山顶之山有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人称天镜湖。
  衣袂飘飘，白衣如仙。白灵幻昂然而立于湖畔。
  “风景真好！”他的目光悠远而深沉，但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仿佛真的只是在看风景。
  但气氛却压抑着。
  “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这里？”不远处一身黑袍的白汝焕，目视着天镜湖，沉声道。
  不，如今他已是澜焚烈。
  这是他曾经他亲口告诉白灵幻，说才是他真正的名字，是魔族长老，也是他的亲生父亲澜啸影所取。
  自那日起，他整个人都变了，白灵幻虽面貌仍旧，可眼睛不再清澈透明。
  即便此刻，他站在这里，四周仍透着一股阴沉压抑气息，不觉让气氛变得凝重。
  可白幻却表现得十分分平静，“我知道。你是让我来看湖的。”目光转向天镜湖，赞叹道：“果然水天一色，美得出神入化啊！都道空灵山是妖界最美的地方，可天镜峰的磅礴气势也是无与伦比。”
  “我可不是让你来看风景的。”澜焚烈有些不悦。他不喜欢他这样子，因为这样他有种不被重视感觉。
  “因为这里是妖界最高峰，也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因为这里的湖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澜焚烈继续道。
  “天镜湖又名鉴心，湖面宽阔可容纳下整片天空，据说亦可照见自己的心。凡有过失而需要忏悔的，便会来这里以湖正心，求得上天的宽恕、心的原谅。你不会也是来忏悔的？”
  “哈哈……”澜焚烈张狂地笑了，“我又没做错什么，又何需要忏悔？”
  “呵呵！”白灵幻也干笑了两声，“也是。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颗属于自己的良心，不忏悔的人那是因为还有能力说服自己，一旦不能说服自己，那么就会依赖镜子给一个自圆其说的理由。对于修仙者而言，唯有身形不正才会以镜正身。可是还能以镜正身的人，即使犯天大的错误也不是到了无法挽回之地，可是连镜子都不会照之人，那么……”
  “哈哈……”澜焚烈笑得更张狂了，“我就是那个不会照镜子的人，可是却到了天底下最大的镜子面前。”
  “不，从前的你会！可是现在的你已经不会了！”白灵幻神色有些神往，脑中闪过曾经的白汝焕，“镜自心中留。修仙之人从不照镜子，可却时时在照“镜子”，因为潜心修仙就是最好的“镜子”。你的“镜子”已经丢了，若再找不回，你将堕入魔道。或者你已入了魔道！很多丢失掉“镜子”的人都会到天镜湖找“镜子”，可是天不会说话，湖水也不会说话，那么他们是如何找回“镜子”的呢？原来他们看到了自己心，向自己的心要回。原来真正救赎自己的人是自己……”
  “你住口！”澜焚烈忽然似发狂一般大喝一声，然后用双抱住自己的脑袋，眼睛里有了短暂性的迷茫。他感觉自己快要掉一个巨大的漩涡，脑子里有声音不断重复一个声音“镜子，镜子……”，然后还一遍遍问自己，“曾经的自己……”。
  “不！”他感觉头痛无比，脑袋似要炸开，可最终还是被自己压制了下去，恢复了平静。
  “你身为修仙者之首，你告诉我你有一面很好的镜子，可我却没有镜子。那么你是要告诉我你的修为比我高，而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世上没有绝对之事，可是为什么你会那么自信地认为你比高尚比我强？”澜焚烈笑了。他已恢复了刚刚那股桀骜之态。
  “也许吧！”白灵幻目光暗淡，神情渐转为落寞，“但我最希望的还是我们永远都不要分个你我高下。”
  “少跟我假惺惺来来这一套，如果你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我才真正佩服你呢！”澜焚烈愤愤道。
  然后抬起那双桀骜不驯想征服整个世界的眼睛，他又笑了，“话说举头三尺就有神明。可是这里离天那么近，又那么神圣，可是我偏要在这里做一件你们所谓的“大义不道之士事”，我要灭掉你这个修仙者都引以为傲的修仙者之首。”
  白灵幻心一沉，喃喃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人逆我，我必逆人；天逆我，我必逆天；而神逆我，我连神也不会放过。天胜者为王，败者为王。我就是道，道就是我。对于而言，没有什么不可原谅之事，唯有力量不够而做不到的事。来吧！”
  白灵幻伫立不动，劝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五千多人的白狐族而今只剩下你我、婆婆三人。而我们又不是自幼一块长大的兄弟，情同手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还要自相残杀。我也不希望有一天你后悔。汝焕哥。”
  白灵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往下沉。他觉得他是不可能说服得他的。
  而如今的白狐族，与其说只剩下三人，倒不如说就他一人。婆婆年老，估计活不了几年了；而白汝焕，他只是曾养在白狐族的魔族之人。何况他已入了魔，成了他的对立敌人。
  倘若有一朝他修成正果，那么白狐族就从此就这个世间消失了！
  灭族，或许对于一个族人而言，是一件非常令人痛心的事啊！可是倘若逝去的族人在泉下得知他得修炼成仙，那么他们想必更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毕竟对他们而言，不管什么，倘若与修仙比起来，那就太微不足道了！
  可是，他呢？最在乎的是什么？每当想到这个，他的心就仿佛被挖空一般，既疼痛又感到无比的害怕。他觉得他已经失去太多了，可是却不知还要失去什么。
  “不要再叫我汝焕哥。“澜焚烈疾言厉色，“你不要再跟我提你们白狐族。我叫澜焚烈，是魔族的后人，如今我已认祖归宗。白汝焕，那只是曾经我被你们这些白狐养在族里那些年的一个称呼。说这么多，莫非——你怕了？”
  “是的。我怕了！”白灵幻哀伤道：“我曾经以为你的身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什么样的人。可惜，我错了！我只怕你被魔族、你的身世所累，而陷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哈哈……”澜焚烈又笑了，“什么是深渊，什么是彼岸？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你真的清楚吗？”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修仙伤害魔族叫替天行道，而我们魔族防御以及反击在你们看来就是滥杀无辜？依我看我们不过都是立场不同，成了对立局面，而你们修仙者较为虚伪，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是本性，什么为沦落丧失？你们狐族将我虏去，养在你们狐族，受你们狐族思想熏陶，又成心隐瞒我的身世，要我忘本，与自己的族人为敌，难道这就是本性？”
  “若不是幽幽，不，她应该叫蓝姬。若不是她告诉我真相，我如今可能还蒙在鼓里，也不知还要做多少错事。”
  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澜焚烈目光倏忽温柔，脑海中突然闪过初见的画面，闪过那个梳着双丫髻一身淡黄衫的娇艳美少女。
  同时也闪过曾经那个自己。曾经的自己简单而快乐，如今思来恍如隔世，不自觉地眼眶就湿润了！
  曾经的自己为什么可以活得那样轻松愉快？难道只是因为没有仇恨、种族之分？
  澜焚烈眼眸里忽现迷茫之色。
  白汝焕坐在三人共建的草屋之中的草凳上，手中握着一本关于修仙之类的书。当时修仙林未成立，到青竹林求道的修仙者们都是自己解决住宿吃喝问题。法术高强的又极其讲究的，会自己搭建或与人合建结实的屋子，可白灵幻三人怕麻烦，就随便搭建了一间简陋的草屋。
  阿格闯了进来，一边喝水一边饶有趣味地道：“新来了个小姐姐，据说漂亮极了，很多人都去看了，我们也一起去吧？”
  白灵焕将身子一侧，不耐烦地道：“不就是个人，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好看的？要看你自己去看！”
  “连族长都被关炙扬拉去了，你确定不去？”
  “你们这些人，连个头都没长齐，就学会看姑娘了？”白汝焕身子一动也一动，一本正经地调笑道。
  “不过就是凑凑热闹。”阿格不服气地道：“你这人真没劲！”
  “你真的不去？”隔了一小会，阿格又问。
  白汝焕仍是摇头。
  “这可由不得你了！”阿格突起一把抓起他的手，粗暴地将他往外拖拽，“你不去我非要让让去。待在屋子里你不觉闷吗？去看一下又不会死。”
  白汝焕无奈，只得搁下书本，由着他往外拖。
  幽幽站在人群的中央，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脸上堆满了笑。她的笑得很甜，有自信的味道，也有小女孩的天真无邪。
  她的笑容如醉人的烈酒，瞬间将围着的人“灌”得晕呼呼的，霎时魂也飞到了天外！
  白汝焕当时的心也跳动了一下，跟着，她的笑容，甚至她的身影她的一切窜进了他的脑海，从此“落地生了根”。
  他不知道这意味什么，但莫名地感到不安，是以开始做斗争抗议。
  可偏想远离的偏会离他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