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2      字数:3797
  沮授在桥瑁营帐中歇息七日,白马赎人物资便陆续前来,五十余车财物谷粮,百余匹马,百余头牛,还有猪、鸡等家畜,沮授心里估算白马豪族已被搜刮得差不多,便放了众人,让他们带着千余濮阳官兵回返。
  自桥瑁退走次日,便有徐庶处斥候日日回报消息。典韦、吴霸、刘邵合兵一处,趁濮阳空虚,人人头扎黄巾,口呼黑山太平道,轻易拿下城池,将濮阳城内豪族桥家、卫家、程家等二十余家豪族细细的搜刮一空,连刺史刘岱身上锦衣都给扒了去,五日后斥候来报,桥瑁已距离濮阳百余里,预计四日后到达。
  典韦等三人便赶着三百余车物资,五百多匹官马,两百余头牛,众多家畜汇入城外二十里处迁徙百姓中。
  队伍中夹杂了牛马狗鸡尚且无碍,只是一百余头肥猪、三百余头羊却着实拖慢了行程,一日只行得十五里,队伍里更是猪嚎羊咩,更见混乱。
  田丰听斥候报桥瑁尚有两日遭遇,又见迁徙的百姓迤逦二十余里,索性让众人听了下来。聚齐徐庶、典韦、吴霸、刘邵后,便商议起如何应对。
  典韦顿了顿手中长斧,不屑得道:“与我一千人,待我前去杀散他们”。
  田丰摇摇头道:“不可,一则容易暴露是我等抢了濮阳;二则只怕伤亡过多,万一桥瑁挥军过来,这绵延二十余里的百姓我等是护不住的,只怕到时伤亡更大”,众人一时沉默。
  田丰沉思半晌后,笑道:“与其让他四散攻击我等弱处,不如诱其攻我强处,我看不如如此”,说完对着众人道出心中谋算。
  典韦听了后道:“说得我肚子都饿了”,一句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计议一番细节后便纷纷前去准备。
  徐庶传令所有百姓就地休整两日,妇人用绢布赶制棉衣,老弱负责安顿鸡狗,一千青壮处置猪羊。三千兵士,一万余青壮分作三队,由典韦、吴霸、徐庶统领。
  再说桥瑁率军往濮阳急奔,粮草尽失。幸得长垣、韦乡、瓦亭处援兵赶到,暂解燃眉之急。凑得一万余人,只是粮食时分匮乏,一日只得进食一餐,匆匆往濮阳赶去。
  距濮阳三十里时,前方斥候便报广宗迁徙百姓正在前方十里处埋锅造饭。
  桥瑁面色一沉,挥手让万余官军整队,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前进。
  桥瑁率部走到迁徙百姓三里才停下,只见前方百余口大锅热气腾腾,百姓们正欢天喜地的拿着碗筷准备分食。一股猪、羊肉香顺风扑鼻而来,引得官军齐齐咽了一口唾沫,肚子里的咕咕声更是不绝于耳。
  桥瑁此时愈加断定大锅里煮着的便是濮阳的猪羊,大喝一声:“贼子,欺人太甚”。说着便把刀一抽,刚想说两句狠话,身后官军已齐声呐喊冲啊,各个如下山猛虎冲向前去。原来众人每日急行三十余里,仅吃一顿清亮的稀粥,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此时闻到那股肉香味儿,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把桥瑁挤得东倒西歪的就去抢肉吃。
  旁边一个豪族谋士见桥瑁脸色难看,心知他气兵士不听号令,有意劝慰道:“太守莫急,我观士气可用”,正待再说就见桥瑁脸色一下惨白,往前一看时,也骇得啊的一声。大锅后站着的百姓碗筷一丢,人人抽刀便生龙活虎的扑了上来。
  谋士下意识的喊了一声:“不好,中计”,话音刚落,左右两侧田野中,呐喊声起,“投降不杀”的呼喝震天,漫山遍野的人从山丘后扑出。
  桥瑁一顿足,大吼:“退、退、退”,便转身往后方跑去。典韦、吴霸骑马从两侧出击,早就盯上了桥瑁,见他要跑,大喊道:“抓住桥瑁,投降不杀”。
  典韦两柄长斧挥舞,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冲破官军,直往桥瑁逼去;吴霸更是不甘示弱,手中长刀劈砍,带起一阵惨嚎声往后方去截住桥瑁。
  官军见三面被围,太守已逃,敌方三员猛将凶悍,纷纷丢下手中兵器直呼着投降。
  半个时辰后,桥瑁披头散发的被典韦揪住衣领,在马后踉踉跄跄的被拖到田丰、徐庶身前。
  田丰笑看着他道:“桥太守,我等正煮肉熬汤准备犒劳官军,怎的突然挥军来攻?”。
  桥瑁蓬头垢面的呸了一声,典韦一把揪住他发髻,扯出一阵惨呼声。
  田丰也不理他,令青壮将官军身上的棉衣棉甲铁盔都剥了下来,只允许穿一件贴身内衣,连桥瑁也不例外,十人一队,用草绳前后相连绊住手脚。
  此时天气一凉,官军个个冻得抖索。田丰一声令下,便同徐庶率着三千兵士着兵衣,一千青壮抬着伤员,往濮阳而去。
  到得濮阳后,官军已是浑身冻得发青,畏畏缩缩的挤作一团。濮阳城墙上几百豪族部曲胆战心惊的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只道是黄巾贼又回来了。
  田丰骑马走到阵前,扬声喊道:“蜀郡太守徐庶、冀州刺史别驾田丰请见衮州刘刺史”。
  城墙上一阵喧哗,当即有一名部曲喊道:“徐太守、田别驾,刘刺史身体有恙,不能远迎,敢问有何要事?”。
  徐庶在旁怒喝一声道:“还不出来,想桥太守冻死吗?”,说完一提桥瑁发髻,将那冻得发青的脸朝向城楼。
  城墙上刘岱就缩在部曲后面,透过人缝一看,见确是桥瑁,城下兵士又穿着兵衣,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壮足了胆气后站到人前,拱手道:“徐太守、田别驾,为何领军来找我,还弄得桥太守如此?”
  田丰拱手回道:“我等听斥候探报,说桥太守兵败饥饿,便宰了百姓的猪羊,准备犒劳。谁想桥太守不分青红皂白,挥军便要杀我等。为求自保,只得下了桥太守部众的衣甲兵器。又想着刘刺史皇室宗亲,贤名在外,应是不知情,特的送来,望刘刺史严问详情,我等也会向皇帝上表陈奏”。
  刘岱见不是来攻城的,松了口气,神态愈见儒雅。躬身拱手道:“我却不知情,自当详细问明,向皇帝奏报。得罪两位,且请进城,容我备薄酒赔罪”。
  田丰哈哈一笑,说道:“不敢不敢,皇命在身,我等便先行告退了,他日再来叨扰刘刺史”,说完便调转马头领着兵士青壮去了。
  刘岱见众人离开,还不放心,也不管城门外嚎叫的众人,从城楼上坠下一人,往田丰等离开处哨探。半个时辰后,哨探回报,已不见人影,刘岱这才令打开城门,将城外冻着的众人弄进城内。
  桥瑁入城后,见城内豪族已被搜刮一空,居然连件棉衣都找不见,气得桥瑁夺了一个部曲的棉衣后,便要强征粮草,引军追击,城内豪族卫氏卫兹、桥家等各家族长拼死拦住,只怕黄巾贼未走,又被杀个回马枪。刺史刘岱多年来搜刮的百余车财物,一朝尽去,又见桥瑁出尽丑态,骂了桥瑁两个时辰后,立即上表弹劾。
  桥瑁气得跳脚,非得出兵,奈何各家族长召回部曲,手中无兵,刺史刘岱更是坚决制止,只得上表弹劾沮授为寇祸乱地方,将一众罪责全部推往沮授等身上。
  桥瑁羞怒攻心,又受了冷冻,回城当晚便高烧不止,躺在榻上日日头痛咳嗽。半月后,长垣、平丘、燕县陆续来报,城内豪族遭黄巾贼寇洗劫一空,请求濮阳调兵灭贼。桥瑁此时已调不动一兵一卒,濮阳豪族严防死守,不许一兵出城,气得桥瑁日日大骂,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一封封的弹劾奏折往洛阳递去。
  一个月后,朝廷诏令下达,桥瑁守城不力,为黄巾贼寇所趁,却推卸罪责与他人,又率军攻击沮授,其罪甚大,姑念在先祖扶持光武帝有功,暂免其罪,留任东郡太守十年不得迁进,戴罪立功。
  桥瑁接令后心如死灰,暗恨刺史刘岱。花费重金和宦官详问。原来朝廷令各处暗查,黄巾贼寇只在冀州、衮州为祸,人人口呼黑山,当是冀州黄巾流寇,号为黑山军,右中郎将朱儁已北上会合冀州郡兵正在加紧围剿。桥瑁听闻后,也不由得怀疑是否是黑山军所为。
  再说沮授与田丰等会合后,将棉衣棉甲分给兵士,还剩下棉衣五千件。众人合计后,又尽数分给孕妇老弱,百姓未曾分到的,也无怨言,队伍反而渐渐争吵减少,又无猪羊拖累,行路速度便快了起来。
  坐在马车上的荷花、桃花也分了两件棉衣,换下了大半年未洗过的绢布衣衫,喜极而泣。进了衮州后,先后生下两个男婴,便来请徐庶等赐名。
  典韦笑道:“我听奔命阿弟说,当年他阿翁请王秃儿赐名,得了个王八,后来立功了,又得了个王霸,哈哈”,一句话说得荷花、桃花都不自在起来,红着脸告罪便讪讪的要退去。
  徐庶瞪了徐庶一眼,接过桃花手中的男婴,逗弄一下后道:“阿姊,别听他胡咧咧。我与这孩童有缘,便认作养子罢,就叫徐元,只望他有个新的开始”,桃花楞了一下后突然放声哭了起来,一个劲儿的磕头,徐庶手忙脚乱的拉着。
  典韦爱凑热闹,一把抱过荷花怀中的男婴,举过头顶看着,想起自小便无爹娘,悲从心来,正欲说话时,那男婴一泡尿洒下来,浇了个满头满脸。
  荷花吓得一跤跌在地上,想伸手又不敢。徐庶、吴霸等见典韦闭眼不知躲闪,听凭尿淋,笑得前俯后仰。
  典韦单手抱住男婴,在脸上抹了一把后,也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小子,尿得又准又有劲,我也认个养子。”
  吴霸笑道:“浇了你个满头满脸,就叫典满吧”。
  典韦琢磨一下,单手一拍大腿,说道:“好,就叫典满,圆圆满满,不似我等自小孤苦无依”。
  荷花、桃花欣喜若狂,抱着孩子回到马车内一说,只两日功夫,便陆陆续续的有新生妇人畏畏缩缩的前来要赐名。
  徐庶等自幼悯孤堂长大,深知妇人心思,不忍拒绝,让吴霸认了一个,连刘邵也抱着一个局促的笑着。
  典韦爱热闹,拉着沮授、田丰,硬劝着两人认下一个。妇人们更是络绎不绝,典韦索性自作主张,奔命、赵云、石韬一人一个,都没跑儿。到最后见妇人越聚越多,徐庶、吴霸等早跑远了,典韦愁着脸看着,只得连连赔罪,一堆妇人怀抱婴儿,满面失望,倒弄得一向杀伐果断的典韦局促起来,转头见刘邵正憋着笑,一把拉过来,让刘邵给婴儿取名,不待他答应,火烧屁股似的咋咋呼呼的刺探敌情去了。
  妇人们见他如此,倒憋不住笑了,又拉着刘邵取名。自此以后,刘邵便再也不得清闲,日日思索着名字,想找徐庶等,得找大半天,好不容易找着了,照个面便都有军务去忙,前路坦坦荡荡,哪里来的军务。
  绵延不绝的队伍里,虽有老弱熬不住苦寒死去,也有新生命不畏艰难降临,生活再是苦难,也并非毫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