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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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流 更新:2021-06-11 16:12 字数:3384
一个时辰后,桥家六十余宾客,外加三十余部曲已聚到了阵前。沮授又让众人卸下兵器,官军退后五里,方才放开一道缝隙,让查检之人进来。
桥家宾客部曲进来后,沮授有意令人作遮掩之态,拖延查检,待桥瑁气得欲领军来攻时,才听凭自便。
桥家宾客与部曲断定内里有鬼,一辆辆马车牛车的翻检过去,粗查一遍后并无不妥,不放心又从头查了一遍。
桥瑁在车阵外记得驱马转了两个时辰,连连催问不见众人查出异常,心里一发狠,令人搬来一块大石,坐在石上怒骂着宾客,令再查。
沮授也不阻止,连太守印信、通关文牒都让他们仔细看了一遍,自己只拿着一册春秋坐在马车上细翻,居高临下的时不时与桥瑁说两句义理,气得桥瑁怒火中烧,恨恨的骂着。
闹闹哄哄又一个时辰后,宾客部曲才脸色苍白,垂头丧气的走出车阵外。桥瑁见了,一刀便挥向走在前头的一个部曲,砍得胳膊掉落下来,余下众人吓得顿住脚步,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宾客中有一人姓杨,素负才智,急声喊道:“大人莫急,大人莫急,我有发现”,说完便往桥瑁身边行去,强忍着不去看那滴血的刀和地上哀嚎的部曲,走到桥瑁身旁时,也不顾那一双喷火的眼睛,躬身道:“大人,车阵中确无财物粮草,只有二十余车,想是他等自带”,垂头见到桥瑁手一紧,刀又抬了起来,忙继续道:“但我有发现,二百余辆车,车车刷石灰,我看那沮授贼子定是在掩盖什么,地上尚有石灰水新痕,想是昨夜新刷不久,应当是白马抢夺而来。我看不如围着他,令人去往白马调被抢人家前来,一看便知”。
桥瑁听了颜色放缓,恨恨的看着沮授道:“沮授,我不知你将贼赃转到何处,但这马车你却未曾转走,你可敢让我着人去请白马被抢之家,他等前来一看便知”。
沮授放下手中竹简,哈哈一笑道:“桥瑁,可是想寻得借口毁诺吗?白马是你属下,你找来几人随意冒认,连我沮授都可以说成是黄巾贼寇,又何必多此一举。要么守诺,要么来攻,但又一人逃脱,定往洛阳奏你个擅杀朝廷命官”,说完车阵内兵士齐声呐喊,气势雄浑。
桥瑁脸上阴晴不定,那身旁宾客又与他耳语几句。桥瑁将刀往地上一插,喝道:“我桥家世代豪族,岂能做毁诺之事。而今你等未证清白,我若将盔甲兵器都与你,你等反手来攻,我如何抵挡?我看便由你出两千人马,我出两千人马,一起到白马县城找到那被抢之家,如此你可放心?”。
沮授见他提出要派两千人一同前往,料到他分兵击破打算,竹简往手上一拍,说道:“罢罢,既然你强要诬良为寇,我便也让你死心。重新与你设一赌如何?”
桥瑁问道:“如何赌?”
沮授笑着道:“你说我等未证清白,便暂且依你所言,但赌约不可毁,你与我五千兵士盔甲兵器,我派人随你前去白马,至于你派多少人随意,如何?”。
桥瑁见分敌之策奏效,与身旁宾客计议一番后,扬声道:“与你三千兵士盔甲兵器,你派人随行。依我便照此而行,不依,我拼却死伤兵士,也要攻破拿问你”。
沮授手持竹简,背于身后,冷笑道:“你若来攻,不妨试试,不教你死个一万还攻不下来,我沮授枉读兵书。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便依你所言,你先将三千兵士衣甲脱下交给我,我分派人与你前去。此事过后,我定当参奏皇帝,弹劾你个违抗皇令,擅攻同僚之罪。看你还敢不敢受一帮豪族小人撺掇,前来为难与我”。
一番话说得桥瑁脸色青白,恨恨的瞪了宾客中中那些冀州豪族派来之人。那六十余个宾客中,倒有一大半是被抢豪族或者是先前与沮家、田家结怨的豪族派来的,此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说些劝慰之话,又许下重酬,才让桥瑁脸色舒缓一些。
桥瑁挥手让三千兵士脱下铁盔棉甲,纷乱了一个时辰后才送到沮授阵前。
沮授推脱怕桥瑁挥军来攻,让他率军退后三里后,才派了十余个人出了车阵,慢慢往里传递。桥瑁见了,屡次派人上前催促,沮授只是不理,让众人埋锅造饭,拖到日尽时分后,才搬个干净。
桥瑁立时挥军上前来,沮授也不多言,打开车阵,却只令十个兵士出来。
桥瑁见了,气得大吼道:“沮授,你欺人太甚。不是说好各派两千人马同去吗?”。
沮授盘腿又坐到车顶,笑道:“小小分而击之之策,也想瞒我沮授。十人去验真伪足矣,要去便去,不去且脱下衣甲来攻”。
桥瑁气得怒喝连连,便欲挥军上前,身旁宾客忙拉住他示意往身后看去,只见身后兵士折腾了一天,人人疲惫,全无士气。只得强压怒火,分派百人与那十人同去,又派出斥候,往东郡治所濮阳调兵携带衣甲前来。
一连七日,桥瑁安营扎寨,广挖壕沟,将沮授围了个水泄不通,前几日还来挑衅,被沮授气了几次后也不再来了,日日在营帐中催问白马之人消息,分派诸人做攻打准备,又挖断水道。
沮授也不理他,睡到日上三杆起,便拿着竹简、软垫坐到马车上看书,被围的青壮见他如此镇定,也渐渐安下心来,按照吩咐将财物掩埋,车辆刮木,白马抢夺的牛马全部宰杀吃掉。打了三口深井,湿泥土全部覆盖在马车顶上,将牛马栓牢,粮草单独存放,做好防火准备。
第八日时,白马一百余人终于带着两千兵士和衣甲,还有被抢的豪族及部曲一千余人赶到。
桥瑁见人马大增,信心满怀,一面令众人做好攻打准备,一面又策马上前要求查检。
沮授也不为难,待桥瑁选好入内之人后,扬声道:“尔等可得想好,若我有抢夺之物,只管明言,我引颈待戮。若是有人胆敢攀诬,别怪我向皇帝参你等陷害忠良,戮你满门”,一句话说得刚被鼓起劲的豪族众人又畏缩起来。
桥瑁上前道:“别怕,贼子吓唬你等,我已有人侦知,你等被抢牛马就在里面,只管去人,出了事我担着”。
豪族众人与管牛马车辆的奴婢这才进得阵中,遍查后并无发现。
桥瑁气得满面通红,也不再催促众人查验第二遍,不顾沮授擅杀朝廷命官的威胁,挥军便来攻打。心里盘算着攻下后杀人灭口,报个为贼击杀,有十余城豪族使力,凉皇帝也不会细查,更何况还有众豪族许下的重酬。
沮授令众人只在车阵之后拿长矛抵敌,往里一圈用这几天赶制的尖棍往外投掷,再内是羽箭齐射。
桥瑁攻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黑不得不收兵,生生伤亡了三百余人。
一连三日,桥瑁昼夜不息,白天率军攻打,晚上便分兵往车阵内投掷引火之物。沮授更是昼夜不休,时时紧盯,见招拆招。
三日攻打不下,官军已折损两千余人,桥瑁一面派人往东郡周边县城调兵,一面听从宾客建议,将兵士粪便集中,往车阵内抛洒。
这下可苦了车阵内众人,除一部分被木板挡在车阵外,大部分都砸到里面。一时之间,车阵内臭气熏天,令人作呕,兵士士气低落。沮授更是不敢松懈,带着沮家两百部曲,分作十对日日巡视,斩杀了五十余人后才压住兵士不出外投降。
桥瑁见阵内兵士精神萎靡,大觉振奋,拍了拍献策的宾客后,笑道:“今日再攻打一日,此阵必破,到时杨公可来我东郡,我许你郡丞之职”。
那被唤作左公的连忙谦逊,两人正看着兵士攻打兴起时,便听到后方高呼:“报”,一匹快马载着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前来。
桥瑁见了心里咯噔一声,起身看着那斥候,待他到跟前时,急忙问道:“何事?”。
斥候翻身滚下马来,还没喘匀气便被桥瑁一把揪住,不敢怠慢,忙道:“大人,大事不好,一万余黄巾攻破濮阳”。
桥瑁手一松,踉跄后退两步,脑袋里嗡嗡作响。旁边的杨公上前劝道:“大人莫急,大人莫急,且思对策”。
一句话说得桥瑁回过神来,眼神勾勾的看着杨公,口里念叨着:“莫急,莫急,莫急”,越说越急促,杨公被骇得刚向往后退,便见桥瑁抽刀砍来,一刀正中脖子。
桥瑁又往倒地的杨公身上砍了几刀,大声喝道:“收兵,收兵,回濮阳”。
官军听令收兵后,急匆匆的便准备拔营。沮授见桥瑁收兵,挥手令千余人追赶,桥瑁连营帐都顾不得,带着七千余兵士,扔下营帐和千余伤兵,往濮阳跑去。
沮授见桥瑁退走,心里一松,喝令众人赶起车马速换地方驻扎。车阵内已臭不可闻,难以呼吸,众人听令后倒是迅捷,片刻后便赶起车马住到桥瑁来不及拿走的营帐。
沮授安顿好众人后,聚齐白马来的豪族,让众人一起署名,上奏弹劾桥瑁。待众人写好后,又大呼冤枉,一字不提送众人回去,有那灵便之人便说愿意资军补偿。沮授听了大喜,亲热的拉起那人之手,令人送来酒食,又看着他派人到白马取财物。
白马豪族见这阵势,心里明白,一时都苦了脸,刚遭黄巾,家财损失大半,即使舍得也没有那么多钱财,纷纷诉起苦来。
沮授耐心的听着,待众人说完后,便道书册、钱物、谷粮、农具、牛马不限,均可取来,若是不取或是少了,只好委屈前往益州,待皇帝明断是非后再让众人返家。一句话骇得众人再无他话,纷纷问明所需几何后,便派人前往白马筹措物资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