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怡没于水中的手悄然握紧，盯着老板娘的背影，眼睛有些酸疼，心尖一阵骤缩疼得她险些叫喊出声。她来这里是因为收到一封邮件，落款是吕正阳，字里行间透出的感觉和细枝末节的小习惯都跟当年一样。
  可吕正阳明明已经死了，和程姝一起从山崖滚下去。虽然搜寻队找到两个人，但吕正阳的伤很严重，尤其是一双手，就算治好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再不能长时间做木工。
  当年受的刺激有点大，她记不太清了，医生说这是受到外界刺激过度而引发的选择性失忆。再往后就收到了吕正阳的死讯，她和男朋友一起去参加吕正阳的葬礼。葬礼是程姝办的，来的人不多，她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气色不错，接待宾客时都是浅笑着，见到她却变了脸色。
  程姝问了句你是来唱戏的么？
  孙安怡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没想到程姝到现在还是对她满是恶意，明明吕正阳出事与她无关，程姝却总死咬着她不放。葬礼上不适合与人争论，她忍着没发作，只说自己是来参加葬礼送吕正阳最后一程的。
  “是吗？但看到你，他可能就不想走了。”
  说话时，程姝往里看了一眼，孙安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吕正阳的遗照直直映入她的眼帘。照片上的人神情淡漠，偏生一双眼睛清亮似明镜，仿佛什么都能看透。
  孙安怡没由来地心头一颤，心里觉得有些害怕。可她自觉没有什么对不起吕正阳的地方，只是一直没有回应吕正阳的感情，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法勉强。
  忽略掉心里的不安，她挽着男朋友的手走进去，悄然往旁边贴紧些。
  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程姝送走所有的客人才呼了口气，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余光瞥见孙安怡走近，她勾着唇角盯着孙安怡，问：“还不走么？”
  孙安怡沉默会，语气里带上几分同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活着的人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本来以为会被讽刺一通，却没想到程姝不理会，她看向远处的树：“吕正阳被推下山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你去医院看他时和今天是一样的温度。他死了，你还活着，多不公平啊。”
  后来的对话孙安怡记不太清了，唯独离别前程姝那个笑容，她到现在仍旧能清晰地在眼前浮现。就像现在一样，站在岸边看着她，毫不掩饰地释放着自己的恶意，又像是能将人看透。
  孙安怡看着程姝一步步走向出口，许久没回过神，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岑圆！”
  她回头看了一眼，缓步朝岸边走去，细细地擦干身上的水珠，穿上浴袍抱着小木盆往外走。出门看见沈雁书坐在外边的木凳上，她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问：“沈先生在这里等圆圆么？”
  沈雁书点下头算作回应，姿态闲适地靠在墙上，却不想孙安怡忽然俯身靠近，将小木盆放在他身旁。孙安怡直起身笑了笑，随后挪开些坐在木登上，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
  “之前都没来得及聊聊，沈先生和圆圆是怎么认识的？圆圆一直有些内向，对着男孩子很容易害羞，以前有人追她，费了好大的劲都没成功。”孙安怡抿嘴，带着点好奇地微笑，“我有点好奇，沈先生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
  沈雁书手指敲着牛奶瓶盖，心里估摸着时间，敷衍道：“有缘分，一见钟情。”
  孙安怡听得出来沈雁书不怎么想说话，换了个话题问：“这瓶牛奶是给圆圆的么？她……”
  话还没说完，门里吵吵闹闹走出来几个人，岑圆被人搀扶着缓步往前，脸上一片红晕看着像是随时要晕过去。孙安怡刚想起身表示一下关心，身旁掠过一个身影。
  扶着岑圆的小姑娘人矮撑不住，带着岑圆摇晃着要往前摔，沈雁书快步上前把人拉住：“晕堂了？”
  岑圆身上没力气，低声嗯了一句。沈雁书挑眉轻笑，一手抱着她朝帮忙的小姑娘道谢，他把牛奶递给岑圆，将人打横抱起。
  因为身体不舒服，岑圆的声音也很轻，语气里却是压不住的喜悦：“公主抱呀，原来我也能有这种待遇。”
  沈雁书抱着她往前走：“你这么喜欢公主抱吗？”
  岑圆抓紧手里的牛奶瓶，弯着眉眼：“也不是特别喜欢，这样抱着人挺累的。”听到沈雁书嗯了一声，她轻轻拉了下沈雁书的衣服，“我晕得不严重，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回去。”
  “放心，我抱得动。”
  ——
  回去的路有点长，沈雁书直到把人抱到床上都面色如常，回到外面的小桌子前，坐下来捏捏有些发酸的手臂。听到叮咚一声，他拿出手机点开信息，目光飞速的扫过几行字，按下手机侧边的按钮屏幕变暗。
  沈雁书打开电脑，手指落在键盘上敲着，一行字跳出来又被他删掉。他盯着空白的搜索栏许久没有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过身看去。岑圆手里拿着牛奶瓶，慢吞吞过来坐到他斜侧边，把牛奶放到他手边。
  “头还晕吗？”见岑圆摇头，沈雁书拉开瓶盖把牛奶递给岑圆，“给你的，喝了吧。”
  岑圆接过牛奶瓶一口一口喝着，她理了理思绪却不知道该怎么和沈雁书开口。之前在温泉的时候听几个同事说，每年这个时候，镇上会有大型活动，模拟角色扮演游戏给游客发布任务，但要满足一些条件才能触发任务。活动里有很多个剧情任务，剧情长度和难度都不一样，镇上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活动中的npc。
  现在想想老板娘有可能是在活动中扮演某个角色，而她和沈雁书刚好满足条件，拿到一个剧情任务。毕竟，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出乎寻常的事，用摩斯密码传递信息这种事在普通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或许，是她从一开始就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