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到了她。在一片纷乱迷眼的颜色中，我远远看到她在人群中与另一个女孩前后跟随。她穿着灵动的白纱，春天衣料轻薄，似乎要被微风送上天空去。
  她是这些人类当中最特别的一个，一眼就能注意到。
  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里出现，我就不禁哑然。她本来就不是人类，怎么能相提并论。
  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是不知道的吧。我微微冷笑，就算她们日日相对又如何？她的秘密只有我知晓。
  我远远尾随着她，看她在前面慢慢地走着。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朝她投去仰慕并带着我不明白的希翼的目光。她的脸上无悲无喜，对这些目光视若无睹。
  沿着主街一路行去，四月槐花正盛，清淡的暗香浮动，她在纷飞的落瓣中，如云般纤细淡远。一路不疾不徐，所到之处寂静无声。
  她们最后到达了祭台。现在还未到中午，参拜者寥寥无几。
  她身旁的女孩仰头望着他们所信仰的“神”，脸上露出了迷恋又崇敬的微笑。
  而她始终平静无澜。
  “今夜就是大祭，我会一直目送你完成解脱。”她身旁的女孩说。
  “你从前根本没有提过圣女还要献祭自己。”她漠然道。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格的。你将会在这里，在这至高无上的领域，离神明最近的地方，被万人朝拜，被世人所铭记。而我，将会用毕生来保管你灵魂的结晶。”那个女孩眼里是狂热的光。
  “我要大家看我骨灰做什么？我在还可以帮着预测天灾，你们现在这样根本毫无意义。讨好神灵？你以为他真喜欢我这种还没发育完的？”她冷冷地说，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凉薄。即使当初她让我离开时也没有这样过。
  一种久违的窃喜从我心里缓缓升腾。看吧，果然没有什么能长久地留住她。
  而我的寿命足以承受她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分离。况且所谓分离只是她看不到我，我还是能时时刻刻看到她。
  远远地看着她，就足够。
  这群人类，他们——不配。
  “你说话还是这样肆无忌惮，小心被别人听去。光明神是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么？什么都要和俗欲扯上去。等你完成了尘世的解脱，就可以永生侍奉他了。”
  她沉默，眼睑垂下去。我知道她此刻心情在缓缓下沉。我总是与她感同身受。良久，她叹息一声，“我可以为你们心里的慰藉死去……左右也只是肉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她身旁的女孩也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她独自离去，我才听到那个女孩低声自语：“为什么总是不能被感化呢……明明我已经将世间最好的宿命给了你。”
  “罢了，她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因为，她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女孩的声音与我的心声重合在一起。
  我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女孩。她身形瘦高，肤色苍白，干枯的头发披肩。
  虽然跟不愿意承认，但这一看之下……这个女孩，同我有一些神似。
  真是讽刺。
  但是这个人不明白，他们人类那一套观念不配用来约束她。想要左右她的思想，毫无悬念会失败。
  她有自己的思想和决策，遵从她内心的才是最好的，其余都是错误的。
  午夜么……龙是时候该干些让人类恐惧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