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傻子
作者:
一苯正烃 更新:2021-06-11 05:40 字数:2143
见到杜鹃,云惜就知道,雀娘的描述没错。
“她死了,你们去找那个男人去,与我何干?”
杜鹃很漂亮,的确是花魁的那种级别,但眼角眉梢也已经出现岁月的痕迹。如果说海棠真的是一树繁花的海棠,那么杜鹃就的确是满山遍野的杜鹃。她的情感是那么灼热、直接,甚至连周身的绫罗和满室的装饰,都是浓烈的红色。
“她死在了绮花苑,就跟绮花苑的任何人都有关系。”面对这种不配合的人,晏怀安的经验显然丰富得多。
“呵,这话好说了。”杜鹃邪魅一笑,“绮花苑里不但有人,还有花花草草,还有猫猫狗狗,还有蚯蚓蜈蚣,官爷你既然如此负责,是不是也要挨个去问问它们?”
“你……”
云惜不等晏怀安发作,直接问:“杜鹃姑娘,我听说你认为海棠屋里那些壁画枯死,是跟她‘花妖’的身份有关?”
杜鹃一愣。旋即笑开:“是。我是这么说的。”
“那海棠是花妖么?”
这问题问得相当古怪。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妖。但这个问题又对杜鹃的胃口。她见云惜上道,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猜,你就是那个帮她画画的人?”
云惜答:“是。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就是昨天傍晚,礼王来前那个在走廊里指桑骂槐的那位。”
昨天傍晚云惜和海棠在屋内,分明听到一个女人的叫骂,说“痴心妄想”之类。云惜此番来一听杜鹃开口,就想起来那应该是她。
现在综合看,杜鹃当时骂的正是海棠。
杜鹃没想到云惜如此直接,淡然笑笑:“不错,是我。我骂她不自量力,不识好歹。我骂她放着好好的一个人不做,非要去作妖。”
“她做什么妖?”
“魅惑那个她无法得到的男人呗。”
“她失败了,所以墙上的花树也死了?还是说,墙上的花树死了,她的命也没了?”
明明是初春天,杜鹃手中却把玩着一把绢面纨扇,漫不经心道:“是。她是妖,如果不是,哪个人会那么想不开。你们也不看看,她屋里都成什么样子了?在那个男人的眼里,很多东西明明都已经是陈年旧迹,她却想方设法要让对方记得。那屋里哪一个角落,哪一处装点,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你画的那些树啊,就是她最后一搏,就是她的命。可是呢,她注定失败。所以树死了,她也死了。”
这话让云惜没法接。
杜鹃显然不是脑壳不好使,相反,恰恰是因为她看得很透。李成谭怎么可能跟海棠在一起?海棠从一开始就在扑向它无法拥抱的火堆。那些树是她最后的法宝了,可是如今,那些树与她本人一起凋零。
面对杜鹃的回答,云惜和晏怀安都不知道怎么接茬。毕竟妖异之说对于破案毫无助力,仅仅是在云惜的内心唤起一点哀婉。
“你们是来破案的?”见他俩不说话,杜鹃倒问起来。
“是。”云惜答。
杜鹃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这案子还用费心?我看你们也真够笨的。”
晏怀安气不打一处来,刚要说话,云惜抢断:“这么说来,杜鹃姑娘你心里已经有数。”
杜鹃得意:“当然。”
“那你说是谁?”晏怀安立即问。
“还能是谁?昨晚上谁跟海棠单独过了一夜?”
“……礼王。”
“这不结了么。”
晏怀安简直七窍生烟:“要能断定礼王是凶手,我们早断定了。你又有什么凭据咬定是他?”
“不能?我看是不敢才对。不就是因为他是礼王么,如果把杀人案摁在了礼王的身上,你这个小捕快——哦,不,应该是你们那整个衙门上下,估计都得倒霉吧?”
晏怀安虽然生气,但心里以案件为大,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一听?”
云惜也点头:“是,关于礼王和海棠姑娘之间的事情,我们了解得毕竟不多。”
杜鹃看他俩态度还算恭敬,有意顿了一顿,方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那礼王跟海棠玩玩而已,海棠却当了真。那礼王又不是一般人物,况且就算是一般财主家里,娶个妓女过门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礼王人中龙凤,只是暂时困于浅水,他至今不娶,连皇帝撮合的婚事都不曾屈就任何一桩,显然是别有雄心。这种人,成家都不愿,怎么可能跟你海棠。”
杜鹃一边说,一边走向这间房间的阳台。打开来,隔壁就是海棠那边的阳台。
她看向那边,嘴角一撇,露出个讽笑:“海棠痴心妄想,步步催逼。礼王据说近期有事出门,她也许觉得自己抓住了个机会?结果却让礼王最终意识到这是个麻烦,于是把她解决了。”
解决了……
有这种可能吗?
也许吧。云惜在心里想:有些事情在权贵中间看起来是游戏,但对于平头小老百姓来说,却可以直接要命。
也许是海棠催得太紧,甚至她还有一些明的暗的威胁。礼王一直养在京中,与其他几个各有差使的亲王十分不同。但这遭也有了外派的任务,或许正想借此大施一番拳脚,海棠瞅准时机,对礼王发难?这说得通,毕竟他俩相识是在禁宫之内,那是天子的居所,虽然海棠是个丹青苑的女工,但她从前毕竟当过宫女……礼王这就算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地下偷香窃玉了。
如果这层事实破露出去,礼王对自己的前程就算有什么规划,也要泡汤。
或许他真的干得出?
云惜觉得自己好笑:他可是个王啊!他为什么干不出?
就在她正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云惜一抬眼,恍然发现杜鹃在揉眼睛。
外面刮起了呼呼的风。春日里的天气分外干燥,一时间有些尘土。
“唉,这该死的沙子。”杜鹃站在阳台的边上,给他们一个落寞的背影。她揉了揉眼睛,转身的时候眼角似乎有些发红。她说:“你们没别的事情了吧?没事了就请走吧。我乏了。”
云惜跟晏怀安对视一眼,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面的时候,云惜觉得杜鹃的口音似乎有些奇怪——她的那句“沙子”,听起来像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