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杜鹃
作者:
一苯正烃 更新:2021-06-11 05:40 字数:2505
所有人都看向那几面墙壁,的确,厚实的青檀皮纸怎么会这么不经事?
尤其晏怀安,之前在云摩寺就见识过了那壁画的事情,现在又碰到这种类似的,他也觉得气恼。
“是因为阳台门打开了,温度低的缘故么?”晏怀安说。
云惜摇摇头:“别说这种倒春寒,就算真是冰封三尺的日子,这种青檀皮纸也不可能这么不经事。”
这问题云惜说出来,就没指望得到满意的回答。毕竟这些花树的变化与案情到底有没有关也十分难说。
不过就在云惜就此算了的时候,归十三反而开口了:“如果按照杜鹃姑娘的说法,是因为海棠姑娘自己的缘故。”
“杜鹃姑娘?为什么说是因为海棠自己?”云惜诧异。
“杜鹃姑娘是隔壁房间的姑娘,也是我们绮花苑里一位被雀妈妈捧在手心的人物。杜鹃姑娘说,这是因为海棠姑娘她是……是花妖。”
突兀间听到这个回答,云惜一怔。
另两个官差则是想笑。
但归十三不慌不忙继续道:“杜鹃姑娘说,海棠姑娘是花妖,命就跟画中这些海棠树的命连了起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海棠姑娘死了,这些树也就跟着死了。”
实在是无稽之谈。云惜心想:就算是花妖,怎么就会跟我昨天才画好的海棠树有关,而不是跟某一株真的海棠树有关?
这个归十三果然只是这等勾栏场所的伙计,见识到底不怎么高明。至于那个杜鹃,传出这等话来,更是显得愚昧可笑。
不过,这个杜鹃的突然出现,让云惜对于案情的侦破有了点新思路。她问归十三:“海棠姑娘在绮花苑,人际关系是怎么样的?”
***
现场的侦察告一段落。海棠尸身不能在这里久放,仵作晚上就回,带回衙门最好。何况这案子是牵涉到礼王的,多在这里耽搁一分,那风言风语传出去的可能性就多上一分。
吕良辅差人拿着自己的令牌去衙门里找来搬运尸体的衙役和车马。雀娘假惺惺地掏出手绢揉了揉眼睛。等看见尸身撤离离开自己院子了,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让云惜看得又是一番心痛。
晏怀安用一把锁头将案发现场封了起来,问云惜下一步的计划。
“没什么计划,四处问问,多听多看。”
晏怀安点头。
云惜首先想要去找的自然是杜鹃。但杜鹃睡着,做妓女的通常黑夜颠倒,她们要到下午才活跃起来。于是二人只好先去问雀娘。
雀娘刚刚放下手帕,就重新拿起了瓜子。还是在头一天吕、晏两人见她的那个一楼小间,雀娘瞧着二郎腿,时不时看看窗户外头的大厅,不住地往脚边地面上吐瓜子皮。
云惜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因为有片湿漉漉的瓜子皮差点沾到她脚尖。
雀娘知道他俩是来干嘛的,就是觉得云惜也跟着杵在那儿有点儿好笑:“哟,啥时候衙门都招女捕快了,这可新鲜,是不是我们绮花苑以后也得蓄几个哥儿?”
晏怀安讨厌这老鸨的腔调,但云惜不在意,她问老鸨:“雀妈妈,海棠死了,想必你心中一定很难过。”
“是难过。我这人呢心肠软,见不得这些生生死死的,自然难过。”
“不仅如此,海棠一死,礼王殿下以后也难来了。”
老鸨的眼皮子抬了一下,眼角带笑:“哟,小姑娘有点儿做买卖的头脑,要不要来我苑里试试?我也培养个接班的。”
晏怀安正要发作,云惜伸手拦他一下:“我自己也开个小店,所以这做买卖的心思自然有些。至于接班的,雀妈妈恐怕不会等到现在才动这个脑筋。礼王殿下是多重要一个客人,有他在,寻常人等——不论街头流氓还是官府,都不敢轻易找绮花苑的麻烦。可万一要是礼王不喜欢海棠了……”
雀娘这下彻底安静了下来。吐出最后一片瓜子皮,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姑娘来:“难怪官府要请一个姑娘来办案,看事情就是比男人更清楚些。你说得没错,海棠没死之前我就动过这个脑子。毕竟男人啊我见得多了,哪有专情的?要是天下男人都专情那我这绮花苑买卖还怎么做?不就是为了防备着哪天礼王不喜欢她了呗,我的确找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往上头凑。不过啊,那些晚辈后生里,就没一个争气的。”
这话虽然是说全天下的男人而不是针对人,但现在这小间里的确只有晏怀安一个,所以他字字句句都听到了自己心里。虽然场合不对,但他还是很不忿地凑到云惜耳旁,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我不是……”
云惜没搭理他那茬,继续问雀娘:“是别人争不到礼王的青眼?”
“是,怎么说,我苑里的这些姑娘,普通人看着都会觉得顺眼,但要真跟礼王那种段位的客官碰上了,终究差点儿气候。”
“那你这么做,海棠姑娘怎么个反应?”
“她?”雀娘眉毛抬了抬,“没什么反应。”
“……为什么?”
似乎觉得云惜这个问题很傻,雀娘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我前面不是说了么,海棠拿得住礼王,旁人拿不住,反过来说,那也是礼王愿意被海棠拿住。礼王殿下不是寻常男子,何况了,他跟海棠,有几分真的。”
此言一出,云惜心里不免泛起涟漪——绮花苑的姑娘个个都跟花儿一样,如果礼王是那种好色无止之徒,他应该很容易就被别人勾了魂儿去。可现在,连雀娘都说他跟海棠之间都“有几分真的”,难道是云惜自己错看了他不成?
“那海棠在绮花苑还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怎么,难不成你们认为海棠的死是我们苑里人干的?”
晏怀安挺了挺胸膛:“我们不能排除任何一种可能。”
前天见识过了这小子的愣,雀娘也懒得再出言讽刺了,回:“除了礼王,她再也没有其他客人,跟其他姑娘挣得都不是一个路数的,能有什么仇人?”
这么说来,内部积怨仇杀这个路子也走不通。
云惜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听说绮花苑有位杜鹃姑娘,这位姑娘我看也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架子也大。她是个什么人物?”
“她?”一听说起杜鹃,雀娘夸张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云惜忍不住注意到,她上排牙齿居然有一颗是金的。“杜鹃就是杜鹃,海棠来之前我们苑里的头牌。不过后来就不是了。”
云惜立即问:“那她跟海棠可能有矛盾?”
“矛盾?小姑娘,你想说的大概是有仇吧?呵呵呵,虽然你们急于破案,我也乐意帮你们一把。但是呢,杜鹃不再是我苑里的头牌,主要是她自己的因素。女人总会老,也会乏,更会对男人失去兴趣。明白么?所以如果你是想说因为海棠抢了杜鹃的风头,所以杜鹃害海棠,这我可不敢说。”
云惜点头:“谢谢雀妈妈。不过那位杜鹃,我还是会找她一趟。”
“找随便找,不过我也提醒你们,这个杜鹃啊可不跟雀娘我一样好相与。要不是念在她从前对我们苑有功,绝对容忍她到不了今时。她脾气古怪,老娘平常都不稀得招惹,你们也识相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