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海棠花落
作者:一苯正烃      更新:2021-06-11 05:40      字数:2494
  海棠死了?云惜根本无法相信。
  昨天还好好的,她还下楼来送了自己,心情明明还很高兴,怎么突然就……突然就死了呢?
  “玩笑,这一定是玩笑,一定是。”她拉着晏怀安,“你快说,说这是玩笑,我不过是去给人画了个画,你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
  可晏怀安摇头:“不是,海棠姑娘真死了。”
  海棠真的死了,早上发现的,晏怀安在那里忙了一上午。
  “怎么死的?”云惜有些恍惚。
  “不知道。”
  “不知道?人怎么死的你们都不知道?你们不是官差?”
  云惜话一说完,就意识到这里头的不对。
  如果是正常生老病死,自然不用劳烦官差。只有在那些死因不明、情状可疑的时候……
  她抓起晏怀安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现场情况的确很难解释。晏怀安来找云惜,倒不是想借助她的力量破案,而是因为她也是事件的卷入者。
  再次回到那间狭小的斗室,云惜很难想象,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物是人非。
  晏怀安和上峰吕良辅到得很及时,现场处置也很正确,基本上没做什么移动。美艳的海棠倒伏在矮矮的茶几上,神态仿佛熟睡,嘴角的一抹血痕明示着死亡。而旁边的蒲团上,坐着那个华服男子。
  海棠的恩客,浑身靛蓝绣金的衣衫丝毫不乱。他坐在海棠身边,镇定自若,甚至连眼睛里都看不出一丝痛惜或者怜悯。
  云惜进来后,晏怀安首先给云惜介绍了吕良辅。吕良辅也是头一次见自己下属的“老相好”。在那个小小的衙门里,云惜很有些名头。因为晏怀安得她帮助破了不少案子,所以平日里总在同僚们面前一个劲地夸云惜。但是对于晏怀安的盛赞,吕良辅这类粗汉子并不十分相信。还以为是晏怀安少年郎情意太重,嘴巴上难免有点儿跑风。
  不过这次吕良辅见了云惜,脑海中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来是云惜面目清丽,跟眉眼清澈的晏怀安十分般配。二来是见到这凶案现场,云惜沉着稳重,分毫不乱。先前绮花苑里有几个妓女听了消息跑过来看眼好奇,结果真看见死人了,又尖叫着跑了出去。
  云惜的心里,当真如刀绞一般。
  海棠身上的衣服华丽至极,脸上妆容精致,宛若仙子。这应该都是昨天云惜离开之后特意的妆扮。可就是这样明艳的丽人,这样娇颜的花朵,在这方茶几之上凋谢。
  她很想哭。
  旁边吕良辅咳嗽了一声,晏怀安明白自己上峰的意思,连忙向云惜解释喊她来的原因:“因为根据专门伺候海棠的龟公的口供,这两天来死者与你最为密切。所以让你来了解一下情况。”
  云惜点头。
  晏怀安继续:“这两天海棠喊你来是做什么。”
  虽然昨天就已经单独问明了,但此刻是公事公办,他必须再问一遍。
  云惜回答:“画画。”她看了眼墙壁上的海棠树,不禁皱了眉头:“画了这一圈海棠树。”
  “这些……原本就是这样的,还是?”
  “不是。”云惜打断晏怀安。画中的海棠树太诡异了,完全不是自己昨天画完的样子:“我昨天作画一切都正常。并不是这种……死了的模样。”
  云惜昨天画的海棠明明一株株生命茁壮、花团锦簇。而眼前的这些画面却颜色泛黄,形容枯槁。
  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这画不对。好好的青檀皮纸,装裱好了可以千年不朽。她用的颜料也是上好的,怎么仅仅过了一宿,居然就变成了一壁死树的模样?
  “那死者请你来作画,是为了什么缘故,你知道吗?”问这话的是吕良辅。
  云惜点头,侧眼看了下那边的“恩客”,旋即将视线收回:“她说她有位要紧的恩客,这几天要出趟远门,许久不能相见。所以为了让恩客开心,她让我画出这满壁花树,是因为她与这恩客相识,便是在这一壁海棠之下。”
  云惜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瞥,但那恩客却纹丝不动,仿佛充耳不闻。
  云惜心里一片黯然,为海棠深为不值——这是什么男人!
  问完了这句,吕良辅和晏怀安两人低语了一阵,晏怀安用笔在一张纸上迅速地做着笔记,似乎在整理案情。云惜虽然感伤,但天生的敏锐和对凶案的嗅觉还是令她大脑飞速旋转起来:海棠死得如此平静、意外,甚至有点儿仓促,似乎并不是什么事故。
  如果这是凶案的话,那么现成的嫌疑人,不正坐在那个蒲团上么?
  可没想到,吕良辅和晏怀安居然就没了别的问题,喊云惜来,果真就是随便问问。
  晏怀安说:“好了云惜,我们没有其他问题了,你先回去吧,这里……这里不太方便。”
  云惜十分意外。
  居然就这么完了?
  这算怎么回事?还是说那个“恩客”的情况,已经问过了?
  云惜没离开,因为她好奇:“那我能问几个问题么?”
  晏怀安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这次真不应该管。但晏怀安还没来得及说不,吕良辅却开口了:“云姑娘请讲。”
  因为吕良辅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破了好多案子的云惜,是不是真的如晏怀安所说的那么厉害。
  “海棠的死是怎么发现的?”
  吕良辅回答:“今天早上发现的状况,这位……客官发现海棠久叫不醒,然后注意到她嘴角有血,颈部没了脉搏,于是喊来了老鸨。老鸨确认了情况后,派人去衙门报的官。”
  “那现在吕捕头是怎么看待这个案子的?比如说,海棠的死因。”
  “这个……还不知道。”
  “那能排除凶杀的嫌疑么?”
  云惜问得很直,晏怀安有点儿着急,吕良辅却沉默了片刻,然后回:“不能。”
  “那如果是凶案,有怀疑的对象么?”
  吕良辅这下没有说话。晏怀安看不下去了,赶紧过来拉云惜:“好了云惜,这里我们会处理的,你还是先回去吧。这里实在是不太方便。”
  但云惜不走,她甩开了晏怀安的手。视线转过去,直直地看着蒲团上坐着的那位。
  他云淡风轻,似乎旁边发生的一切事不关己,仿佛那里倒下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冰冷的石像。他就当真如此绝情么?数年羁绊,就算没有夫妻的情分,就算海棠去给他做一个妾的机会都没有,但毕竟有过香帐低垂、红衾被暖的时刻,他心中就连一点点涟漪也泛不起来么?
  云惜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如此绝情的男人,如果有,那也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凶手。
  然而,吕良辅和晏怀安却始终不敢说破这点。
  这恩客听完云惜的话,终于有了反应。他拿起茶几上的茶杯,那茶杯就在死去的海棠的手边。他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再轻轻放回原处。然后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背板挺得很直,他的视线看向阳台外的天气,没有落在这屋内的任何一人。他拂了拂袖,拍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说:“要放晴了。”
  然后朝门口走去,留下一句:“这里就拜托诸位。”然后走了。
  云惜的心里,说不出的震惊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