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误
作者:
一苯正烃 更新:2021-06-11 05:40 字数:3330
晏怀安看见门缝里的云惜,就忍不住往前冲。
但好在吕良辅及时摁住了他,因为这位吕捕头比他更会察言观色,发现雀娘神色的不对。
雀娘拉住那龟公小声问了两句话,脸上神色一点点转喜。
放了龟公下去,雀娘的脸上恢复傲然:“那屋子里有贵客,我建议二位还是不要进去得好。”
晏怀安问:“是何贵客?”
雀娘眼角都没看这个小捕快一眼,而是回答了吕良辅:“总之是贵客,具体我也不敢称名讳。反正你们别去打扰就是。为你们好。”
晏怀安自然不依:“那怎么行!我要找的人在那屋里,你说有客人进去了,谁借的客?我偏要去!”
雀娘冷哼一声:“你要找死你自去就是了。回头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晏怀安正要拨开二人向前,到底是吕良辅江湖经验深些,立即拉住了他:“且慢!”
晏怀安还挣扎:“捕头,我……”
“你别着急。人家这是正经做买卖,具体情况如何,我们单方面也的确说了不算。既然雀娘提醒,想必不会是诓我们,小心谨慎为上。是吧,雀娘?”
雀娘扶了扶脑后的发髻,不屑吭声。
吕良辅见这阵势,也是摸不着头脑。去闯吧,回头要真是冲撞了自己惹不起的人,那可真是得吃不了兜着走。可是不进去,万一雀娘是诈自己呢?堂堂捕头,居然被一个妓女头子吓唬住了,传扬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这时候楼下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里。有几个客人喝得醉醺醺的,看见这二层阳台上有些乱,一时间就有了笑意:“嘿,是抢花魁的怎的了?”
这话正着晏怀安内心痛处,立即回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下面说话人也傲慢:“小小娃儿毛都没长齐,到妓院里来学当男人靠的不是嗓门是你下面那玩意儿明不明白?”
晏怀安恼羞成怒,当即将腰间佩刀一亮,半拔出来:“你说的莫不是这个?”
佩刀寒光往下边一扫,这家伙立即酒醒了大半,其他人一看,不知谁低呼了一声:“哟,官差!”犹如投下一道炸雷,人人向外,个个奔忙。妓女们一个个挽客不及,平白丢了不少粉头钱。
楼上雀娘看得更是心疼,可是前面那间屋里头有贵客在,她又不敢大呼小叫,只能对晏怀安又拍又打。晏怀安吃痛,对雀娘怒目而视。雀娘知道这毛没长齐的半大小子反而不能惹,就是打也不敢打了。
吕良辅看此情景,心里不免有些解气。不过他还是狠狠把晏怀安的刀给拍了回去:“你给我老实点儿!”
说完,便朝那个房间走去。
不管里头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总得会他一会。
于是吕良辅来到一扇精致的雕花木门前,伸手瞧了瞧。
晏怀安在这里,看得见,听不见。总之房间门打开了,吕良辅推大进去,须臾之后,就退了出来。
吕良辅是倒退着出来的。看的晏怀安目瞪口呆——自己的上峰,居然一边出来还一边给里头连连作揖:“抱歉抱歉,打扰了抱歉。”
然后吕良辅恭恭敬敬、轻手轻脚地从外头将门合上。
雀娘在晏怀安旁边,嘴角浮起冷笑。
而晏怀安则看得两眼发直,简直不可思议。
吕良辅黑着脸走了过来,头都没抬就往楼梯下面走。
晏怀安赶紧跟上,连问:“到底怎么回事?里面是谁?云惜在不在?”
“别管了,你别管了!”吕良辅拉着晏怀安,飞也般地往外跑。
一直跑到一条街外,晏怀安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上峰了,掰开了他的手,反手拿了吕良辅的手腕:“捕头!你看见我家云惜了?”
“‘你家’云惜?”吕良辅脑袋上简直冒出个问号,“你几时娶妻了?办酒的时候怎么也没喊我?”
“哎呀,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就我青梅竹马那个,云惜——你看见了没有?”
“唔。”吕良辅沉吟片刻,这才轻叹了口气:“进去的时候光看见那位了。”
“那位?哪位?”
吕良辅认真地看了晏怀安一眼,稍稍犹豫,然后跟他耳语一声。
晏怀安瞪大了眼睛。
***
云惜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只觉得他甚是高大英挺,以至于他一进来,这斗室里的光线都似乎为之一暗。
他是来看海棠的,想必是熟门熟路了,招呼都不打一句,就推门进来。
云惜还以为是哪个不规矩的下人,但转念一想这样的下人未免也太出众了些。而海棠看见来人,也是出乎意料,不免愣住。
“你现在就来了?”她愣愣道。
“我的事情提前了,答应了要见你,到时候不能赴约。就提前来告知。”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云惜。说:“有外人?”
海棠连忙说:“啊,这位是、是我请的画师。”
她又转向云惜:“云惜,好了,咱们收拾一下吧!”
云惜已经知道这位就是海棠的“恩客”。对于来到这里寻欢的男人她本来没有什么好感,而海棠口中的恩客,占据了海棠所有的爱情却并不将其娶回,更是让云惜心生鄙夷。不过现在,这个高大华服的恩客出现在眼前了,给云惜带来的只有慌乱。
她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收起来,恩客已经兀自坐在了蒲团上。
海棠跪在茶几的前面,给他斟茶、换水。
就在云惜收好了东西,不知所措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海棠应了一声,是那个龟公。
龟公是来换茶水的。一见恩客在内,连忙就要跪下。
海棠立即说:“不用跪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出去吧!”
龟公话都说不出来一句,诺诺而退。
恩客接过海棠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他喝茶的样子极为小心,茶杯端得正正的,手肘抬起来,宽大的袖子半遮起来。云惜看见他深蓝色的衣服底子上在室内微光下,居然也将丝丝缕缕照得分明。可见的确是上好的料子,绝非寻常人家用得起。
再结合刚才龟公的表现,都要下跪了,可见此人身份尊贵。
这人是谁呢?
云惜将东西收好,放在来时的布兜子里,向海棠眼神示意。海棠一时间似乎也没主意,不知道对云惜是该送还是该留。刚介对恩客绍了两句:“这位是云惜,画师,我请她来作画的。”话刚说完,门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
海棠也有些不耐烦了,以为还是那个龟公。过去把门“哗啦”一拉,结果是个生面孔。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来人是个官差,他腰间的牌子和佩刀说明了这一点。这里头几个人不认识他,海棠正要开口问呢,但这人却一眼看见了恩客。
这里头三人并不知道官差来是做什么的,但总之娼馆里进个官差,想必没什么好事。云惜清清白白的,最怕在这娼馆里惹出官司来,传出去名声铁定要坏。不过她没担心多久,那官差已经面如土色——被那座中的恩客给吓得。
“不知是您!不知是您!”官差连连赔笑,看都没看另外两个女人。
恩客显然是被打搅了兴致。又或者说,恩客来这里并不希望被外人知道,何况是个官差。传扬出去同样也是有失身份。所以,海棠的这位英俊恩客顿时换了副金刚面孔,对那官差只一句:“知道是我,还不快滚?!”
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官差听了,什么也没说,倒退着出去,恭恭敬敬关上了门。
这一切切换得极快,以至于云惜看得莫名其妙的。
海棠也大概弄不清楚状况,那官差走了,她还怔怔。直到恩客的眉头皱了起来,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云惜,说:“把外人都遣走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了阳台的扇门,送云惜。
云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离开了绮花苑,而且是被人不客气的“逐”出来的。
这让那位“恩客”在她内心的形象一落千丈。不过原本那个男人在她的想象里就是不怎样的。否则的话怎么笼络着海棠,却又不肯纳回家?只不过他外形实在出众,身份大概也很高贵,才让云惜内心稍稍改观。
不过,就冲他刚才对那官差的态度,以及逐客时的生硬,云惜心里的感觉又倒了回去。
下楼的时候,海棠显然十分抱歉,低低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他很生硬对吧?没办法,养尊处优惯了,是不会懂我们这些人间事的。或许你内心也十分地看不起我。其实我自己也想过,我一个宫里出来的画师,自己有画技,也有模样,做什么不能做,非得委身一个人。唉,我只能说,我之所以这样费尽心机地想要取悦他,并不因为我是个妓女,而是因为我是个女人。你要心里很喜欢一个人,别说尊严了,命又算得了什么。呵,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
是,云惜也觉诧异,海棠的修养给她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秘感。但因为刚才这番直白的话,似乎一下子全破了功。
大概正如她自己所说,因为太爱一个人,才会如此轻易原形毕露。
送到了后院门口,云惜止步,让海棠不要送了。她对她笑笑,祝福:“一切顺利。”
海棠的眼里闪过感激的光泽,似乎这句祝福于她而言十分稀有难得。
她捏起云惜的手,指尖冰凉冰凉的,似乎全部的血液都被抽离到她那颗热烈的心里了。最后,她似乎是为了挽回一下那位恩客在云惜内心的感觉,说:“其实,有机会你可以认识认识他,他不坏。而且,哦对了,你不是关心你父亲的事么?这人……也认识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