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赤裸的女孩看上去至多18岁，浓密长发披散至腰间，衬得皮肤雪白。但再一看，雪肌上除了有灰迹泥土迹，仿佛还有被毒打后留下的印痕。
  她推开屋门款款走出来，春日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仿佛从混溟中走出，越来越明亮地呈现于常太平面前。
  常太平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这情形他始料未及。稍一反应，便脱下外套扔在那女孩胸前。
  还好，那外套够长。他示意女孩把所有扣子扣好，转身打开反锁的房门，示意她跟随他走出这神秘又带有些许恶意的房子。
  那女孩羞涩又欢快地上前挽上了他的胳膊。
  斑驳破败的黑色房门在身后闭合，明显可以听到里面又反锁上了。
  常太平问：你一定有名字吧？
  灰姑娘！女孩欢快地说。
  常太平停下脚步，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摘下来，怀疑且冷淡地说：你这样说话，我会觉得你是个骗子。
  有可能！阿妈从小就说我是个骗人精。那女孩言语间不失骄傲。
  你阿妈，就是那个有点可怕的声音吧？
  对，她就是那个声音。你很有想像力！我接受她只是一个声音用了好些年，你才这么一会儿就明白了！
  常太平眼中的疑惑加深了，并出现了一道波澜。——他好像看到一只熟悉的黑猫在附近的墙头一闪而过。
  真的！“灰姑娘”说。她从小就在我身边，我却在那屋子里找了她很多年都没找到。后来我才明白，她只是一个声音。
  那你们是什么？常太平问。
  我们？骗子！歹徒！坏蛋！阿妈就这么称呼我们。平时我们以偷鸡摸狗为生，现在鸡和狗越来越少了，供给也少了，我们几天才能吃上一顿饭。今天一早起来阿妈说感觉今天会有好事发生。果然你来了，我有饭吃了，那老房子也减轻了压力。“灰姑娘”的语气仍是欢快的。
  那他们两个呢？歹徒和坏蛋？
  他们也会离开吧……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不是中间的那个。只是三个之中，只有我还像个人样……
  你们是什么？
  灰啊！草木灰里的，三个蛇蛋！
  “灰姑娘“的这个说法闪电般穿过常太平的身体：你们是蛇？
  嗯。据说是。不过我记事起自己就是人的样子，也从来没有变成蛇过。但我的两个哥哥却是两条蛇的样子……阿妈的声音陪伴着我们，教我们说话，唱歌，给我们讲外面的故事。我们在鬼屋里生活了很久。
  有人打你么？
  没有，我身上的伤都是我自己弄的。
  回去的路上，常太平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位蛇兄妹从小到大受到神秘的供养。有人在暗中接济他们，但后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频繁更换，供养也越来越少，近一年来，他们好像被彻底遗忘了，只能以偷鸡摸狗为生。
  常太平不自觉地便将供养蛇兄妹的人与老厚挂上了钩。是老厚在供养着他们吧！不知道老厚的集团，究竟发生了什么？老厚在q市的撤离显然不是战略性的，而是不得已而为之。除了仙界与边靖对其势力的剿杀清除，大概还有其他原因。
  他将“灰姑娘”带回家，起名为常小晖，赋予其妹妹的身份。她的衣物从内到外都需要购买，在附近一个商场买齐了。将空置的那间屋子收拾一番，安顿下来。至于法律上的身份，慢慢等待时机吧！
  常太平很快发现，常小晖非常聪慧，资料文档数据过目不忘，世事人情一点即通。而且从无负面情绪，加上美丽的容颜，亲切的笑容，关键时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出自本能的撒娇媚态诱惑，由她参与的商务谈判无往不胜。
  常太平觉得，自己一点也影响不了她，教导不了她。反而是她，成为了他的管家。
  即将临盆的初晴察觉到了常小晖的存在。尽管现在她已经住进了种道远为她购置的房子里，但每周都会回来一两次，每次都会来找常太平。她越来越忧郁，恐惧，在不可避免地变成一个怨妇。常太平仿佛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在他面前胡言乱语，时而捉狂哭泣……父母的离世，对婚姻的不满，对白蛇的疑惑，对边靖的忿恨……都在积累、压抑着她。当她敲开常太平的门，在常太平身后看到明亮的常小晖时，崩溃了。
  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子里？——她完全不相信哥哥妹妹的说法。
  常太平觉得自己无法回答她的大部分问题。因为所有的答案她都不能接受。
  常小晖从常太平身后明媚地闪出来，直接地说：我是哥哥的妹妹，姐姐……快生产了么？
  随着这一声疑问落下，初晴便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她捂起腹部，常太平赶紧扶起她……
  当天夜里，初晴在妇幼医院顺产生出一个长相就十分干净清丽的女婴……一个女婴，而初晴想像的是个男婴。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加上激素失衡导致的生理反射，陷入了彻底的抑郁。
  随着婴儿的出世，欢乐与悲伤两股力量都以巨大的力量弥漫开来。常太平在这两股力量的交汇之中，看到了生命的奇幻、无常与脆弱，很多情态是他难以理解的。月嫂以实例讲解对种道远提示产后抑郁的可怕时他听到了，种道远虽然紧张，但程度远远不够。他让体贴的常小晖每天24小时陪伴初晴，寸步不离，常小晖无法理解他对初晴的情感，但照做了。他不知道，初晴的抑郁，已经从内部开始杀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