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在的主要业务是海产干货的加工制造、批发与零售。五年前，集团在q市下了很大一盘棋，光零售门店就开了20多家，但经营不善，一家接一家地关停了，经销商也从几十个缩减到不到10个。常太平挨个去拜访了他们，研究了一下过往资料和业务报表，很容易便发现业务萎缩的主要原因是定价过高和人力不济。
  老厚妄图把所有的业务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不难联想，曾经运营那关停的20多家店的店主和剩下的经销商全是他的人。
  他的私心和胆大妄为令人发指。和他在集团一手遮天的地位倒是相衬。
  常太平发现，在所有产品中，灰参价格最高，销量虽然不大但很稳定，而且销售额几乎撑起了半壁江山。
  但公司的三位员工和经销商更倾向于倾销平民化的产品，诸如虾皮、海米、小鱼干、扇贝钉之类。
  他做了个决定：集中力量，只在q市推广灰参这一种产品。但又觉得有些冒险。毕竟他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对市场的感知也很微弱。
  在推行决定前，他约了金上上。——事实上，他非常贸然地将车驶进了金上上工作的那栋大厦——财富1号的地下停车场，在那里安静地等了半天。——甚至不清楚金上上是否会在那里出现。
  手中有这么多时间，不知该怎么花出去。似乎只有各种等待。寻找各种去处。逃避与边靖相处。
  他甚至觉得，等不到金上上也很好，明天还可以再来。但金上上在眼前出现了，他心跳加速，在她就要从面前走过时，他按了两声喇叭。
  金上上仍然好奇他到底是谁。像她这样更相信自己眼睛和感受的人，自不会被只言片语就打发过去。你是谁呢？在对街的绿伞咖啡馆，她深邃地望着常太平。你的眼睛似曾相识，非常亲切，但又让人不敢认定。
  常太平何尝不是。想倾诉“我是谁”的欲望时时蠢蠢欲动！被封印在一个陌生的身体中，这滋味与被锁住四肢，锁住心灵别无二致！
  可他只是淡然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人们越来越亲切了。每一个人都是，尤其是您！
  金上上无奈地一笑，就切入了正题。常太平咨询她关于只在q市推广灰参的看法。金上上表示这对她是一个陌生的领域，需要一天时间回去做研究。一天后，她回电：支持你的决定。不过建议你专门组建一个团队推广灰参，常规业务继续保持。她甚至给划定了重点推广的区域，建议了推广方式。
  他很高兴，觉得获得了莫大的支持。立即通过微信转账5000元给金上上。
  你这么大方？金上上回应。可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钱这次不能收。欢迎日后多多咨询，对你一切优惠，这样的咨询一次只收500元哦！
  生意场上的感觉！平等做生意的感觉！常太平感到非常开心。他用一个通宵的时间学习如何做一份具有说服力的报告，并且一鼓作气写了出来。在破晓时分就将报告发送进了老厚的邮箱。
  几个小时后，他接到了老厚的电话，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陌生的冰冷的做生意的声音：你的数据做得不错，说明我没看错人，这样做下去你一定前途不错。不过，现在没有人力和财力供你组建新的团队，除非你自己培植势力。这些势力的来源你懂得，必须是我们自己的最底层的生物。
  “我们自己的”五个字，说得格外重。
  大概热情太高涨，无法接受这重挫。“为什么”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常太平胸腔中抛掷出去的。
  因为集团的资金和资源只能在自己的池子里流动！无论是有形的资产还是无形的智力，只能在我们这个集团中流动。流动，懂么？要么意味着生出更多的钱，要么意味着产出更多的人。
  您把自己的意志转化成了集团的意志，这是不对的！集团的宗旨是创业兴邦！而您的宗旨是为了您的魔道！你就不怕有人揭穿你的真面目吗？
  你以为董事长不知道我的真面目吗？！
  老厚的这一反问忽然让常太平清醒了。是的，他对一切都知之甚少，甚至大脑构造都不够复杂……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平静了下去：你太年轻，判断不了什么。你甚至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在集团中贡献了什么。记着，我们都在踩着钢丝走路，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所以我们只相信自己人。我始终相信，你是自己人。想想蛇母，她就是一个大魔头，无论她怎么自我监禁，最终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你也是！我赌定你成不了仙！本本分分做事，把事情做好了再来要支持才是正道！
  老厚挂了电话，剩下常太平在愤怒的盲音中怅然独立。
  他想把自己负责的这一摊事业做起来，经营好，至少为那个遥远的缥缈的故乡贡献一份力量。
  这是他目前所能找到的唯一的方向。
  老厚简直……太过分了！他大吼着，重重一拳砸向办公桌，竟直接砸穿了桌面。
  怒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对三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妇人吼道：从今天起，全员营销！重点推灰参，每人每月销售目标20万！做不到，就去死！
  说着，从口中吐出一团火，墙上挂着的一对巨大的鬼脸蟹标本刹那间化为乌有！
  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既然撕破了脸，那大家就再赤裸裸一点。30天后，你不想是这个下场，就照我说的好好干，做不到，就找人帮你做到！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三个妇人终于是发自敬畏地低下了头。但其中一个霍地站起了身：那你呢？既然全员营销，你自己是不是也要担业绩？
  常太平那张被怒火扭曲了但依然无比美丽的脸立即凑到了她面前：等你有资格制订规则再来和我对话！一个随时可以在我面前化为乌有的丑八怪，有什么立场这么理直气壮？！
  他的手拽住了她盘在后面的头发，那头发顿时燃烧起来，伴随着四处乱窜的失声尖叫……
  其余两个，早从抽屉里取出一撂电话本打起了电话。
  不过那个女人的话倒是没有从他耳边消失。担业绩？何妨一试。与其时常在边靖身边充当行尸走肉，度日如年，不如将他发展成自己的客户。
  所以，当边靖叫他一起去和一圈土豪、政客吃了一顿饕餮大宴——世间没有词语可用来形容那个宴席，光餐桌就至少方圆一公里——之后的空虚回程里，边靖成了他的推销目标。
  我在卖灰参，你的集团旗下有百货和餐饮，应该可以订很多。还有你这些可怕的人脉，我忽然觉得明天我就能成为亿万富翁。
  你不会真入戏了吧？卖灰参？
  强身健体，防癌抗癌。是高端礼品、高端宴请之必备。
  呵！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傻白甜，真要成为推销员了？
  一个月要卖20万，否则，就会被各种鄙视，直到有一天我灰溜溜地退出……如果我失去了那份工作……
  那正好，专心致志地呆在我身边陪我。
  我会在你身边越变越肥，越变越丑，时不时地变成一只癞蛤蟆，半年之内就能让你名誉扫地。
  你是认真的？坐在旁边的边靖侧过身认真看着他。你让我觉得陌生。仅仅因为——你被你的那位仙上抛弃了？
  no，仅仅因为这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