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乌道子
作者:蜗牛宝贝1      更新:2021-06-10 12:32      字数:3617
  魏子枫看着苏岑筠推门走了出去,转过头来看着床顶的帐子,脑海里浮现出昨慎王与巴涂的对话。直到现在,他都不愿相信父亲真的和慎王有勾结。魏家几代将门,忠君护国是魏家一直以来的传家立世的家风。从小教他和哥哥好男儿但求马革裹尸的父亲,怎么会和慎王一起,拿北境的城池和百姓和北越人做交易?
  他刚才没有告诉苏岑筠实话,是想自己先调查此事的真相,可有一个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原因,是他害怕苏岑筠知道了这件事,会不再信任他。
  就算她如今爱上了另一个男人,可至少他还能像兄长一样守护在她的身边。若是因为父亲的事,连这种守护的资格都失去了……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他都觉得心痛得难以自已,连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苏岑筠走进隔壁,郑岩在房中等着她。
  “此人如何处理?”
  苏岑筠望了眼被绑在床尾的那名侍卫,蹙眉沉吟了半晌才道,“还请你派人先将他送到京城看管起来,等他们的人从北关传回消息,我再来找他取解药。”
  郑言点头应下,走到床尾抬起那人下巴,手中一颗药丸已喂入那人口中。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你最好老实点,否则便让你尝尝这肝肠寸寸绞痛而死的滋味。”
  说完便叫了人进来,低声交代了几句,来人便把那侍卫带了出去。
  苏岑筠和魏子枫是在日落时分,赶着上野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马车慢慢悠悠地行进着,夜幕将落日的余晖慢慢挤出了地平线,却在半空中撕开了许许多多的小口子,撒出了点点的星光。魏子枫躺在软榻上,苏岑筠坐在他身旁,叽叽喳喳地和他天南海北地聊着,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在说,他便看着她笑。
  自从相遇以来,他们的相处都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让他心里像扎了根针一样,隐隐作痛。
  这久违的温馨如此难得,让他忍不住期盼马车再走得慢一点,最好是没有永远没有尽头,只剩他和苏岑筠相依相伴,浪迹天涯。
  可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再长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吁~~”,赶马车的玄门弟子勒缰停车,掀开帘子道,“公子,要进城了。”
  苏岑筠“哎”了一声,起身去扶魏子枫。魏子枫伤本来就不重,解了毒后又休息了半日,身体已无大碍,但他仍乖乖地任苏岑筠将他扶下马车。
  苏岑筠正发愁如今他这般状况如何施展轻功进城,魏子枫已往城门处走去。苏岑筠只好跟上,只见魏子枫先是学了几声蛙鸣,又在城门上轻轻扣了三下,片刻之后,城门便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
  苏岑筠吃惊不已,没想到魏子枫进出京城竟如此容易。
  魏子枫要送苏岑筠进宫,可她坚持自己回去。
  她本是担心魏子枫的伤势,不想让他再奔波,可魏子枫却想得更多。如今深更半夜,若是二人一起被发现,确实于苏岑筠名声有损,便只好作罢。
  两人一进城便分开了,苏岑筠来到先前便安排好的客栈,将易容洗掉,换了身宫女的衣服,才往皇宫而去。
  若是穿着这身衣服被侍卫发现,不过是公主贪玩而已。若是那副易容的模样被发现,恐怕会被当成刺客小命不保了。
  她翻进宫墙,照着昨晚的路线往回走,奈何昨晚夜太黑,她又只顾得紧张了,已经把路忘得差不多了。
  她一边找着路一边躲避巡查侍卫,好不容易看着周围的环境渐渐熟悉,前面左转便是皇后寝宫了。
  她不由松了口气,正想加快脚步,却见听得又有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从旁边的夹道越走越近。
  她一惊,闪身往旁边躲去,四周却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正急切之中,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人拖进了身后的一间宫殿中。
  苏岑筠怔了一下,随后便乖乖跟着身后的人避进了殿中。
  等巡逻侍卫的走远,捂在她嘴上的手才松开。苏岑筠赶紧喘了几大口气,正想着章公公这下手怎么没个轻重,身后的人已经先开了口。
  “你这小姑娘胆子还挺大嘛。”
  不是章公公!苏岑筠冷汗刷地一下从后背冒出,手下意识地探向头上的簪子——这是她身上唯一可以作为武器的东西。
  “哎哎哎,你要做什么?”见苏岑筠握着簪子转过身来,那人一边往后退,嘴里一边嘀咕道,“
  小姑娘可不要这么冲动,我刚刚还帮了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那人生生退到了墙边,无路可退才停了下来。苏岑筠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竟是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子。头发胡子都是白的,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单只露出这双眼睛,怕是会有人将他认作稚幼的孩童。
  这双眼睛和他的表现让苏岑筠放松了几分警惕,但握在手中的簪子却不敢有半点放松。她不动声色地往殿门口悄悄挪了挪,做好了情况不对随时逃跑的准备,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那人靠着墙,笑嘻嘻道,“小姑娘,你我同道中人,萍水相逢,就别问姓名了好吧?”
  同道中人?苏岑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灰色短打,放到田间地头,和一般的种田翁无甚区别,和如今一身宫女装扮的她,哪一点像是同道中人。
  “少跟我东拉西扯,这里是皇宫禁地,你是怎么进来的?有什么目的?”
  “咦?”那人一副“难道我搞错了”的表情,疑惑地看着苏岑筠,“你不是来偷丹矶子的吗?”
  丹矶子?这不是顾少延一直在找来给茹歌做药引的东西吗?
  她正要脱口而出问这丹矶子在哪里,忽然念头一转,改了口。
  “这丹矶子是什么东西啊?我偷它还不如偷些金银珠宝值钱呢?”
  “哎呀,你这小姑娘!”老头在自己大腿上连拍了好几下,“那丹矶子可是难得的宝贝,岂是那些阿堵物可以比拟的,你莫要再乱说话玷污了宝物了。”
  “可我在宫中那么久,都不曾听说过什么丹矶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绝对不会错,这消息可是我从……”老头说到这,忽然住了口,“等等,你是说,你是这宫里的人?”
  苏岑筠差点没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这老头也太有意思了,难不成在他眼里,这皇宫是菜园子,外面的人想进就进吗?
  额……不过,她好像确实是刚从外面偷偷溜进来的。
  “大爷,您这半天没看出我穿的是宫女的衣服吗?”
  “我哪儿顾得上看宫里的女人穿什么样的衣服。这样吧,既然你是宫里的人,那就帮我一起偷丹矶子吧。”
  此话正中苏岑筠下怀,但这老头见人第一面就提这种要求,若不是脑回路清奇,便是有诈。
  于是她不急着答应,而是反问道,“我凭什么帮你啊?你都说了,那丹矶子是宝物,偷宫中的宝物可是要杀头的!”
  那老头胡子一撅,笑得更是得意了,“你们宫里,这大半夜你一个宫女偷偷摸摸的,定是去会情郎。这种事在宫里也是要杀头的,你不帮我,我就给你嚷出去。”
  他手成掌做刀状从自己脖颈前虚晃划下,“到时候你那情郎也要跟着被咔嚓。”
  苏岑筠差点没被他的样子逗笑,心里确定了这老头是个没脑子的,当下做了决定。
  她低头垂目,装作一副难以抉择的模样,半晌抬起头来,松开咬着下唇的贝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那老头登时一乐,也不惧她手中簪子,凑上前来问她,“我们以后就是同伙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老朽的名字太久不用,自己都忘记了,江湖上大家都叫我乌道子,你叫我老乌就行。”
  苏岑筠眼珠子一转,“你可以叫我小妍。”
  两人互通了一番假姓名,便结成了盟友,苏岑筠站得有些累了,拉老乌在地上坐下,开始套他的话,“你让我帮你偷东西,可是这丹矶子到底在哪里呢?”
  “老朽今夜潜进皇宫,刚翻完眼下这个殿,就碰到你了。咱们两个分分工,一人往西,一人往东,挨个宫殿翻找,谁先找到便回这里来等着,辰时又聚在这里碰头。”
  “老乌,”苏岑筠掀起眼皮看他,神情满是无奈,“你真当这皇宫是你家菜园子了?”
  他们如今所躲藏的这个殿,是宫中皇子皇女读书习字的地方。今上本就只得苏岑墨兄妹二人,还自年幼时就流落在外,这宫殿便闲置下来,无人看管了。
  苏岑筠不禁感叹这老头运气好,第一个下手的地方选在了这里,要不然早被抓了起来,没准还会因为他搞得宫中大乱,自己也会遭连累被发现。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老乌的肩膀,“找这宝物得智取,不能强夺。这样吧,你好好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得知这丹矶子在皇宫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我先问你,这宫里的娘娘是不是要过寿辰了?”
  “是又如何?”父皇给母后过生辰,本是朝野兼知的事,这又与那丹矶子有何干系?
  “那就对了。这宝贝就是皇帝给他媳妇寻来贺生辰的。你说当皇帝就是好啊,搁旁人那里是用来救命的东西,到了他那里,就为了给媳妇驻颜美容。这驻颜美容多简单啊,老乌得空给配几副方子,保管让那娘娘年轻十岁……”
  说着说着,他自己意识到扯得太远了,赶紧拉了回来,“盯着这宝贝的人太多,皇帝施了一路障眼法,倒了好几趟手才把它送进了宫,眼下绝对在这宫中。”
  苏岑筠这边却放下心来,既然这丹矶子是父皇给母后的生辰贺礼,那自己总能见到。凭着皇后对她的宠爱,到时候能伸手要来也说不一定。
  她当即打发这老乌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现如今离皇后生辰还有两天,我这两日在宫中打听这丹矶子的存放之处,到时候你再来取,岂不是更稳妥。”
  老乌捻了捻胡子,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老朽就先走了。”
  他说完,身形一闪,转眼便没了人影。苏岑筠正诧异,只见他又闪回了眼前。
  “差点忘了,你打探到消息了,就差人到城西的宋家药铺找我。”
  说完转眼又没了人影。
  苏岑筠呆怔了片刻,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蹑手蹑脚走到殿门边向外张望了半晌,才轻轻推开门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