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泡在水里，这水换了三遍，他才觉得把身上洗干净了。
  皮肤被他搓的有些发红，却觉得肤质好的不像话，原本他就白皙，背后也曾听到府里的小丫头羡慕他，现在却是白皙之外，还多了一层隐隐的光华。
  正想叫杜晨出来问问，那天传说中的‘药老’为什么叫自己“神使“，练的这又是什么功法，一晚上美白效果这么显著。
  一抬左手，妈蛋！杜晨哪去了？
  他的左手小指仍然是金色的，但是眉眼须发皆有的小人儿，此刻却不见了，在脑海里叫他也没人应声，掐小拇指更是毫无反应。
  杜衡心里挺郁闷，这算怎么回事，这个小瘤子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吧，本来都接受这家伙祸害自己一根手指了，万一这货得寸进尺，长到脸上、头上，那可真是连门出不去了。
  在家也就吓吓自己人，出门怕是会吓哭别人家孩子。
  杜衡跳出水桶，站在地上，仔仔细细的把全身上下找了个遍，连小弟兄都没放过。
  没有！真没有！
  杜晨真是消失了！
  杜衡这才暂时略松了口气，叫小厮进来给他穿衣服。
  刚换完衣服出来，就看见门口等着的俩人，一老一小。小的是乔季，正用很不爽的眼神盯着这个老头，那老的，不是赵太丞又是谁。
  赵太丞忙上前两步，刚要说话，却轻轻的‘咦’了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杜衡。
  良久，忽然像只下了蛋的母鸡一般，笑的一颤一颤的，那神情仿佛是出门捡了老大一包银子似得。一边笑一边还上手摸他，这是什么妖怪老头啊！
  杜衡一挡，竟把他推出去好远。
  “你这老头，好生无礼，你笑的如此猥琐，还摸我家少爷，是何道理！“乔季挡在杜衡面前，指着赵太丞厉声道。
  这前有见死不救的旧仇，后有此遭的怪异行径，乔季不动怒才怪。
  “哎呀，杜公子千万别误会，小老儿只是，只是太过高兴啦。“
  赵太丞忙解释。
  “杜公子果然是‘药老’选中之人，不过短短一日未见，竟然浑身上下透出这等飘逸出尘的气息，小老儿也算是识人无数，但似公子这般的，却也没见过几个。”
  经他这么一说，乔季也转过来打量，杜衡原本就生的俊朗，现下这俊朗里多了些说不出的味道，刚洗完澡，发梢上还有水珠子，阳光照在水滴上，纯净透明。是了，少爷果然不是凡人，身上没有俗世的污浊。
  哪怕，是掉下过茅坑！
  嗯，我家少爷真是不一般！
  杜衡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变化，他一抬手“先生请移步堂内稍坐，小子去去便来”。
  杜衡一日没吃东西了，自然是先去垫了垫肚子，他的卧室已经被丫鬟小厮们打扫干净了，正燃着檀香，门窗也大开着，清风徐来，气味醇厚圆润。
  杜衡的喜好和那世一般，虽然府里另有不少名贵香料，都是外祖父家逢年过节派人送来的，不乏皇室珍品，但他还是最爱这常见的檀香。这种香气是弥散的，可以密密地将人包裹起来，也可以镇静安神，是以寺庙当中多用此香。
  晴雯一边给杜衡整理头发，一边盯着他狼吞虎咽。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液。
  “叫先生久等了”杜衡吃饱肚子，发冠也整理好了，出来招呼赵太丞。
  “不碍事，不碍事，公子请坐，小老儿给公子把个脉，昨日之事，可真叫小老儿胆战心惊”
  “先生不必担忧，小子身上大好了，日前受‘药老’传授制药之法，但小子不过肉体凡胎，这药不凡，想必是耗费了一些精神。”杜衡伸出右手放在垫子上。
  “是极，是极”赵太丞认真把了脉，又笑道“公子无碍，气血两旺，再健康不过啦”
  收起腕垫，赵太丞忽然正色，在杜衡面前一深揖，“小老儿有一不情之请”
  “先生请讲”杜衡赶紧又扶起老头“小子不过后生晚辈，可当不起先生这大礼，先生莫要折煞小子”
  “小老儿知道药老所授之方，乃不传之谜，然痈疽之症，世间之法无能为力，更何况此药，对于伤口愈合，效果奇绝，恳请公子开设药堂，凭借此等药力，怕是出上百金千金，都不为过”赵太丞接着又说：
  “我赵家，在开元大街有一处极好的门面，愿送给公子，只求公子之药，让我赵氏医馆也可代卖。”
  杜衡原以为，他是想要那药方子，这还真是为难了，他给病人吃的不过是黑芝麻丸罢了，起作用的是金手指，这金手指长在身上，总不能剁下来给他吧，再说这手指也剁不下来呀。
  现在听他说，只是希望能代卖药品，还送个铺子，这倒是可以考虑。
  他脑海中已经有药老的医道传承，再加上前世西医的路数，出几款药，倒是不难。
  药力的问题，完全可以推脱说，那日病患所吃之药，怕是被药老施了法了，当然，此节得提前说了。
  “药老传法，自然也是心系我大楚百姓，制药之事，小子就应承下来了，只不过有两点要说明，第一、救那十二人的药丸，曾有药老挥袖，金光灿灿，是有神力之药，小子再制，不知效果如何，但是想来定是不如那次的药力的。”
  “第二，我大楚虽然富庶，但黎民百姓仍是疾苦，这药万不可为取暴力，刻意加价，要百姓能吃得起才好，所谓医者仁心，不分贵贱，要知我这小童，曾因母病去贵府求医，跪了一天却请不到先生，是以刚才才那般无礼，以己度人，我能理解先生年迈不坐堂问诊，也能理解小童求告无门之愤。”
  杜衡话音刚落，只见赵太丞缓缓的站起来，朝着乔季作揖“孩子，都是老夫的不是，老夫向你赔罪啦。”
  乔季的身体有点颤抖，他没想到，少爷一直记着他的事情，还特地拿出来说了。
  这赵太丞在东京府是什么地位？他是最好的大夫，如今，居然给自己这样的人赔罪！
  若不是少爷，他乔季何曾被这些人当成人看过？
  赵太丞缓缓转过身来，向着杜衡。他的手颤巍巍的，脸上通红，一撩袍摆竟然是要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