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岁走过来的时候周少游已看到了另一边王府的马车，马已经被牵走了，看了一会儿周少游就明白了，王府的车出问题了，定是纪长岁把自己的车给小县主送她回去了。
  “宫里召见你是有什么事么？”阿岁走过来直言问他。
  周少游看了看决明，才把目光移到阿岁脸上，笑了笑，“我父亲向宫里求了个人情，陛下答应将我安排在羽林南卫了。”
  阿岁一怔，周少游是铁了心要走从军这条路了。
  他若想的是功名利禄晋升，大可让周将军将他安排进右卫，不用离开京城，还比南卫更威风。
  “军营之中，必定很累罢。”阿岁道。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累，我好不容易才求我父亲给我要来了这个机会。”周少游笑道，“待到明年开春，我就去关外待一阵儿。”
  阿岁面无表情，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周少游才多大，他完全不必这么急着离京。他做了决定，他怕继续留下来与他渐行渐远刻意疏离会伤他的心，所以干脆躲得远远的，还要躲到关外去。
  这是连朋友也不要做了。
  “为何这么急着去军中？”阿岁问出这句话嗓子都发干。
  周少游平静道：“就是读书也无聊，与其浪费光阴，不如早点做些我喜欢做的事。”
  夜里风还算凉爽，窗户大开着，阿岁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后坐起来，盯着窗外月影发呆。
  他很想直白地问周少游是不是因为他才想着这么快离开，是不是为了躲他。
  可是周少游明显没有打算说破。
  周少游进了军营后阿岁跟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就连世子大婚，他也没有出现。
  阿岁很烦躁，周少游跟自己不一样，他是正常的，他不像自己……
  他喜欢的是姑娘，将来还会娶妻生子，一想到这些阿岁就很想发火，以前也想过，但是没有这么烦，或许是跟周少游现在的态度有关。
  中秋快到了，周少游应该会有空了，阿岁打算问个明白，如果周少游真觉得还跟他做朋友别扭，那就快刀斩乱麻，他再也不会有别的心思，离他远远的，这朋友，也不必再做下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终于等到中秋，周少游果然回来了。
  但是让阿岁意外的是他还没去找周少游他便先找过来了。
  “这是军中自酿的酒，比别处的都更烈，喝着有滋味儿，带给你尝尝。”周少游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来半分别扭和疏离。
  这让阿岁怀疑自己以前的那些猜测都是错的。
  “军中管得严，但是也有趣，每天都有事情做，我去了都有点后悔没有早日求父亲让我去军中。”周少游双手撑在栏杆上，微闭了闭眼，轻嗅了一下，“你家的桂花香味儿似乎比我家的要淡一些，不冲。”
  阿岁盯着他，半晌移开眼，点头道：“是啊。”
  “纪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两人倚栏吹了半天风后周少游开口道。
  阿岁犹豫了一下，道：“没有。”
  他又不想问了，无论周少游有没有刻意躲他，方才他一靠近，在他面前笑着，闲适地说着他在军营中的事，他就舍不得了。
  哪怕他一直都是一厢情愿，只要还能跟他这么没有嫌隙地见面，说话，他也挺知足的。
  周少游偏头看着他，阿岁在他脸上看到我不信三个字。
  周少游本就跟他一般高，还比他结实一点，现在又去军中几个月，黑了一点，莫名还多了一点威严，看着就比阿岁还年长。
  阿岁固执地没有解释，他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
  “算了。”周少游泄了一点力，偏回头，看着湖面，问他：“你能不能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他的？”
  阿岁有点诧异，按周少游进退有度的风格是不会多问的，他跟他坦白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他也没多问。
  “不想说也可以不说，我就是……”
  “他脾气很好。”阿岁道。
  周少游又转头看着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脾气很好，那人好像是脾气挺好的，每次纪长岁都欺负他，他也没抱怨。
  “我天天见着他，说笑，玩闹，他话有点多，但是我不会烦，有一天他突然就不怎么跟我说话了，我很慌，很着急。”阿岁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再说下去，他又要控制不住多说了。
  周少游没说话，一直盯着他，阿岁有点心慌，他是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天天见着，这么明显的提示，话多，决明确实话多，去学堂上课他也经常听到他念叨纪长岁，一会儿说他不好好吃饭，一会儿说他又起得晚，总之有一堆说不完的话，嘴就没停过。
  而纪长岁也确实没有厌烦，甚至还会打趣决明几句，经常逗得决明脸红。
  纪长岁接触的人不算多，记得的也没几个，关系近一点的就是学堂那几个同窗，所以他要是会喜欢上谁，也更有可能是身边的人。
  决明长得也清秀，天天在他面前转着……
  那决明是不是也……他知道纪长岁是这样的么，纪长岁跟他坦白的时候说只有他一人知道，那现在呢？
  “少游？”
  “嗯？”周少游猛地回神，看着他，垂了垂眼，“你，喜欢的那个人，现在知不知道你……”
  阿岁对他对视，目光暗含打量，片刻后他轻声道：“应该是知道了罢。”
  他摸不准周少游那句话是不是试探他，于是模棱两可道。
  “应该？”周少游皱了皱眉。
  “嗯，暗示了一点，不敢明说，怕把人吓走了。”阿岁进一步道。
  周少游皱着的眉没有松开，“你就算明说了，他应该也跑不了罢，他那个性子……”
  阿岁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周少游一直在猜别人，压根没往他自己身上想。他猜到谁了？
  “你猜到我说的是谁了？”阿岁问。
  “大概是猜到了，你说得这么明显。”周少游道。
  阿岁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要不你去帮我试探一下他罢？”
  “啊！我去，要怎么试探？”周少游震惊地看着他。
  “就问问他有没有意中人，若是没有，你说你给他牵个线。”
  “这不合适罢，万一他有呢，你还要成全他为他主婚让他娶妻么？你甘心？”
  阿岁突然笑了，他知道周少游猜的是谁了。